燕封塵在祖宅庭院中沒有等候多久。
隨后，燕云越也從老祖宗閉關的石室中出來了。
“回去吧。”
燕封塵跟著燕云越徒步走出了大門之外。
每次來祖宅這邊，燕封塵他都是跟自己舅舅走著來的。
燕家祖宅在北蘆郡城城西較為偏僻的地帶。燕封塵與燕云越居住的院府則是在更為靠近城中心的地區。
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沿途上，兩人還能說著話。
“再過不久，就是北蘆郡的斬妖盛會的日子了。塵兒，你有把握進入前五嗎？”
半路上，燕云越詢問道。
“沒把握。”
燕封塵回答道；
“要是我領悟出劍勢就有把握了。”
燕云越問他晉名前五的把握，那是因為斬妖盛會的前五才有一絲希望前往圣武宮修行。
圣武宮乃是一處古老的道統，在東勝神朝內地位超然。
北蘆郡城中的武院里的教學制度和修行體系，都是圣武宮頒下的標準制定的，極為完善和合理，是凝聚了無數前人心血和智慧的結晶。
如果男子二十歲前沒有進入圣武宮中修行，那么都要前往邊關去服兵役，為期至少兩年。
整個北蘆郡，每兩年一屆推薦杰出的天才前往圣武宮中參加考核，每次只有五個名額。這五人要通過考核才能留在圣武宮中修行。往年，北蘆郡推薦的五個名額，一般只有兩到三人能夠通過所有測驗。通過所有測驗，成績不夠優秀也是不能成為圣武宮真正的弟子，只能成為外門弟子。外門弟子不能進入圣武宮中修行，但也能獲得粗略的指點和教導。
有時候情況更糟，五個名額五人全部都被淘汰而回——被圣武宮考核淘汰也是要去邊關服役的······
北蘆郡服兵役的人一般都前往的是潼山關。
燕封塵今年十五歲，修為凡武三境。
何為凡武三境？
身，心，技——
三者合一，都修煉至圓滿才有可能突破凡武三境，修為進入下一個大境界。
燕封塵達到凡武三境已經有半年多了，如今只差領悟“劍勢”。
山有山勢，水有水勢，草木萬物皆有自己的“勢”。
燕封塵是練劍的，他要領悟的是劍勢。除此之外，還有刀勢、槍勢、斧戟之勢等等。
要領悟劍勢可不容易。燕封塵的劍法《劍典八式》已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要將劍勢悟出還是差了最后一步。仿佛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卻始終阻隔著令他無法心念通透。
這臨門一腳往往也是最難的。門外不知困死了多少人，蹉跎一生，最終碌碌無為。
“舅舅，你是怎么領悟出槍勢的？”
燕封塵問道。
燕云越咧嘴一笑，露出一絲緬懷之色；
“我當年二十歲時領悟出槍勢，在邊關之外與妖魔廝殺。殺了整整一天一夜，將沖來的所有妖魔都殺光了，最后一頭妖魔倒下后，映著黎明的光輝我也自然而然地領悟出了槍勢。其實那時，我手中的長槍都已經槍頭折斷了······”
自己舅舅說的很簡略，但燕封塵大概能夠想象那一戰的慘烈。
兩人回家的路徑并不經過熱鬧的街市，所以巷道上還算安靜和空曠。
“妖魔厲害嗎？”
燕封塵問了句題外話。
他只跟人類武者動過手，還從來沒與妖魔交過手。
“厲害，也不厲害。”
燕云越閉了閉眼眸，聲音平淡；
“你手中的劍，或者刀——比它狠，比它強，那它就不厲害。你要是心怯了半分，那它就會成為最兇惡的夢魘，直至把你的心臟掏出，把你撕碎前，它都不會善罷甘休。”
燕封塵點點頭，道；“看來妖魔并不可怕。”
“你不怕？”
“你看我像是會心怯的人嗎？”
燕云越露出一抹輕笑。
誠然，燕封塵平日里似乎沉穩沉靜，但性格跳脫著呢！
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燕云越腳步停了下來。
燕封塵居住的院落已經在附近。
“我突然想到，你這次該不會又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老舅——”
燕封塵笑。
“你還是不是我親舅？是我親舅就別在我娘面前告我的密。”
“臭小子，少給我耍貧嘴了！從小到大，每次你被打誰在你娘面前給你說好話？”
“要不怎么說，您是我老舅呢！”
兩人正想大笑一番，忽然后背一涼。
不遠處的轉口角落旁，一雙幽幽的目光正冷冷地盯在他們身上。
一位沉靜清冷的女子朝他們走了過來。
燕封塵嘴巴動了動，正想開口出聲，卻被那位女子冷冷一眼瞪了回去。
“進去，大廳中等著。”
燕封塵“不舍”地看了自己舅舅好幾眼，可是燕云越壓根不理會他。
燕封塵走進了自己家門后。
門口前，就只剩下燕云越和燕云裳兩人。
“阿云——”
“大哥！你明知道我不想讓塵兒太突出，你為什么還要帶他去祖宅！”
燕云裳質問道。
“你都知道了？”
燕云越嘆息了一聲；“可是，塵兒這么好的修行資質。你一昧壓制他豈不是埋沒了他嗎？多好的天賦，如果就這么浪費了實在是令人惋惜······”
“我不覺得惋惜。我不想讓塵兒他踏上修行之途——”
燕云裳說著，便是濕紅了眼睛；
“哪怕他平凡平庸，至少，他能平安地度過一生啊······”
燕云越一時沉默。
“也許，他并不愿意——”
“我不管他愿不愿意！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
燕云裳上前，激動地拉著燕云越的手臂，懇求道；
“大哥我求求你——燕家這一代已經有了小潛了，他的資質不比塵兒低。塵兒是我的兒子，我已經替他選擇好，我不會讓他再步我的后塵······我如今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這一個兒子了啊！大哥，我別無所求，嗚嗚——我求求你，你答應我吧，不要再勸塵兒修行了好嗎？”
燕云越終究是不忍看著自己的妹妹悲泣落淚，重重嘆息一口氣，道；
“好，好吧——阿云你不要哭了，大哥答應你就是了······”
······
看到自己娘親一個人進入大廳。燕封塵知道，自己老舅這次真的已經溜了。
“跪下——”
燕云裳冷冷道。
燕封塵不動，好歹自己也差不多已經長大了。
他不是針對娘親要他跪下認錯，而是他究竟有什么錯？難道他就不能自己作抉擇嗎？
“娘，我知道，是因為我沒經過您同意，就要去參加下個月末舉行的斬妖盛會，所以惹您不高興了。”
“你還知道我會不高興，你還去！”
“娘，我都十五歲了，您還管著我？”
“不管你幾歲，我都是你娘！你在我眼里也永遠都只是小孩子！”
聽到這種話，燕封塵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什么小孩子——老子都不老子了，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嗎？”
啪——！
燕云裳響亮地甩了他一巴掌！
“對不起······娘，我錯了。”
燕封塵跪了下來，低著頭。
此時，他心里冷靜了許多。
自打出世以來，燕封塵從未見過自己的老子。他不配說這句話。
燕云裳拿起桌子上的一條雞毛撣子，“嗖嗖！”地狠狠抽在燕封塵身上，打得他衣衫破裂，血肉翻飛。
燕封塵咬著牙關，跪在地板上一聲不吭。
燕云裳一邊狠厲地抽打，毫不留情，一邊怒斥道：
“你想學劍，最終我讓你學劍；你想進武院，最終我讓你進武院······一開始，我就時時告誡你——我不會允許你以后再踏上修行路途。武院的基礎教導，就是我最大最后的容忍！可是呢？現在，你還想參加斬妖盛會！參加完斬妖盛會，你還想前往圣武宮！你是不是還想翻天！你是要氣死我啊······！”
燕云裳說著說著，忽然激烈地咳嗽起來，還咳出了幾口血跡。
“娘，您消消氣！別激動啊——”
“你個不肖子！用不著你擔心，你給我跪好！咳——咳咳！”
燕封塵擔憂萬分，急切道；
“娘您別生氣了！我知錯了，我以后都聽您的！我······我，我，我以后都不練劍修行了！我都聽您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