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銘收回手，臉騰地紅到了耳朵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摳著手指站在那里，又怕她生氣，著急想要解釋，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么開口。

晨曦說：“如果哪天我們因為各自的利益對立，我不相信你會手下留情。”

霍祁銘沉默。

她說的沒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商場上的廝殺，雖不及戰場上那般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但在那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殘酷的博弈與漫天的血雨，依舊慘絕人寰。

“我會擋在你面前。”

晨曦撲哧笑了出來，“是嗎？可我不信。漂亮的話誰都會說，可一旦面對現實，就會原形畢露。我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不會天真的提什么讓你為我放棄銘盛這種話。就算你會說，我也不會信。十多年里，我看到的，聽到的，以及所經歷的這些都告訴我，人在遇到危難時，只有自救才有活路，一旦選擇依靠別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條。當然，你可以說我偏激，說我太過絕對，可你無法否認，我說的這些就是事實，不是嗎？”

霍祁銘低頭苦笑：“你一定要這么清醒嗎？”

晨曦莞爾。

不清醒怎么行？這些是她用整個青春為代價換來的教訓。

霍祁銘繞到繪圖桌后，從旁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A4大小的白色信封。他拿著信封走回來，與剛才不同，此時他的神情里多了一絲往日面對員工時才有的冷淡。

晨曦好奇地接過，問：“這是什么？”

霍祁銘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晨曦疑惑地打開，從里頭取出一疊文件，她認真地往下看，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什么意思？”

霍祁銘微笑著看她，神色平靜，“這是華勝4.2%的股權。”

“所以呢？”

“你再看看后面。”

晨曦翻到最后，那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霍祁銘對她說：“這4.2%的股權，是廖冠名的。按照這份協議，如果你和我結婚，從我們注冊登記的那天起，只要你簽字，就能無償獲得這筆股權。我了解過，從你回國開始，就和華勝的高層私下來往頻繁，我猜想，現在你手上應該已經擁有了至少20%的華勝股權。想要扳倒慕胤川，第一步就是拿下華勝，川羽的股份里，慕胤川和沈芳麗加起來一共有49%，所以，即使是1%的股權，對你來說都至關重要。”

晨曦感覺自己有點暈，現在這一出是什么？她站在原地緩了緩，一會兒后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結婚？”

霍祁銘凝視著她，沉默不語，眼中浮起一絲哀傷。

晨曦冷靜下來，自嘲地說：“你就這么喜歡我？”

霍祁銘低聲道：“你說你不會和我提要我放棄銘盛這種話。那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選擇是孩子才會做的，而我，全部都要。沒錯，你可以舉出一萬個理由來拒絕我，但是，只要你想扳倒慕胤川，就只有這一個選擇。你說我卑鄙也好，無恥也罷，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如此這般的執念。那種非她不可的占有欲，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別開玩笑了。結婚不是談戀愛，不是兩個人愿意就可以了的。霍祁銘，我沒想到原來你這么天真。”晨曦好笑的看著他，“別忘了，我還有個孩子。”

光這一條，就足夠嚇退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父母了。

“如果我說，我也是被領養的呢。”

這一突如其來的反轉，晨曦是真沒想到。

他，是被領養的？怎么可能！他可是霍祁銘，是那個霍聶燊最器重的孫子，是霍震雄在人前頻頻夸贊的寶貝兒子。不可能！

霍祁銘說：“你肯定不相信吧？別說你，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應該是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我被爺爺叫到書房，當時爸媽也在，他們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媽那天的眼神，她看著我，好像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一樣。她坐在那里，淚眼婆娑地告訴我，我是他們領養的孩子。她說，我的親生母親在生下我之后就離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連她留下的地址和電話也全都是假的。我媽那時剛生了一對龍鳳胎，因為和我一樣是早產，所以就被送到了NICU（暖箱病房），也就是在那里，他們聽說了我的事。我媽說，那天爺爺去看她，他們一塊兒去了NICU，當時護士正準備給我翻身，結果一動，我就大哭了起來。我這一哭，把整個產房的小孩兒都驚到了，我媽說，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驚心動魄的場面，產科護士們在里頭那叫一個慌不擇路，又是安撫這個，又是照顧那個的，一直忙了好幾個小時才把事態平息了下去。就是我這一哭，把爺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來，這才有了現在的霍祁銘。他們本來可以把這件事一輩子藏在心里的。但是爺爺說，應該告訴我真相，萬一將來我的親生父母找過來，他希望到那時，能由我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因為爺爺和爸媽的關系，霍家人對我都視如己出，他們從來沒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他們給了我最好的教育，讓我有了能夠獨立面對這個世界的力量。也是他們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有血緣關系的才是親人。”

窗外的陽光逐漸變換了位置，靜靜地籠罩著他們的身影。

霍祁銘看著晨曦，笑得淡然：“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百匯的那家BV。那天我陪祁蘭去買東西，恰好看到你在那里。第二次是在醫院的急診室，你當時在陪昂昂掛水。第三次，就是你看到的……所以晨曦，你口口聲聲說自己陰暗，把自己形容成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可是你知道嗎？真正陰暗心狠的人，是不會自己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