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警官眉頭緊鎖，思考了片刻，說：“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錢。”晨曦簡短地回答道，“顏霓名下的那些財產。”

范警官似乎想到了什么，點了點頭，心里頓時有了大概：“明白了。”

這時，林郝宇突然問：“你找我們是有什么事？”

“哦，是這樣。我本來想告訴你們，顏霓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結果我同事說當時你們就在現場，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你們說一聲。”見晨曦沒作聲，范警官猶豫了一下后又問：“之前你和我說，是段圩給你打電話說孩子不見了的？”

林郝宇快速瞥了身邊的晨曦一眼，惴惴不安地接話道：“對，他給我打的電話，說他的孩子不見了。所以，我們就想說過來醫院了解下情況。”

范警官皺了皺眉，掏出懷里的筆記本，把林郝宇說的內容記錄了下來。

晨曦沉思片刻，緩緩開口：“我想，他是想利用孩子牽制我們。”

“牽制你們？”范警官直視著她的眼睛反問道。

“對。”晨曦點了點頭，“他提前給我們灌輸了一個概念，那就是孩子是他的。所以，當他說孩子不見了的時候，我們自然會想到是顏霓弄走的孩子。這樣一來，他就有了名正言順離開醫院的理由。”

范警官若有所思地說：“即使之后被追問，他也可以說自己是愛子心切才離開的？”

“沒錯。”晨曦肯定地說，“而且，他應該以孩子為借口騙了不少人。包括他自己的父母。”

“等一下。”范警官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追問道：“你剛才說，段圩提前給你們灌輸了一個孩子是他的概念？這是什么意思？”

“我們懷疑，孩子不是他的。”林郝宇回答道。

“不是他的？”范警官眉頭一皺，“你是說這個孩子和他沒關系？”

靜了一瞬，晨曦聽見范警官開口道：“謝謝你們的線索，這對我們的調查很有幫助。”

——

推開門，屋里漆黑一片。晨曦疲憊地走到辦公桌后坐下，將自己浸入這黑暗之中。

黑夜被城市霓虹點綴的色彩斑斕，大概是它絢爛多姿了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不記得真正的夜空是什么樣子的了。

上一次看見星星是什么時候？

晨曦早就不記得了。

桌上手機的震動聲將她拉回現實。晨曦嘆了口氣，傾身過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

“見一面。”

晨曦靜默了兩秒：“在哪里？”

把車停在路邊。

借著昏暗的路燈，可以看到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的槐樹下。

那人也看到了她，卻沒動。

晨曦坐在駕駛室里看著他。約莫三分鐘后，那人才邁著步子朝她走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終于，對方在車邊停了下來。

“你還真來了。”隔著車窗，段圩先一步開口，打破了沉默，“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晨曦沒有回答，只是將車窗開了一條縫，繼而面無表情地扭頭盯著他。

月光下，他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

“為什么？”段圩再次開口，聲音有些顫抖，“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晨曦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的目光，“什么為什么？”她輕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不知道？”段圩眉心緊皺，“不是你？”

晨曦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不是。”她果斷地否定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段圩雙手撐在車框上，滿眼震驚地看著她。半晌，他撤回噙滿血絲的雙眼，呢喃著：“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那個孩子是誰的？”

“什么孩子？”

晨曦重復了一遍，聲音堅定而清晰，“我知道，那個孩子與你和田夢都沒關系。對嗎？”

段圩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開口，“你從什么時候知道的？”

晨曦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段圩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他似乎在努力消化著這個事實，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既然你都知道了，接下來打算怎么做？”段圩開口問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無奈。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么。

晨曦仰起臉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嫣然一笑：“你不需要知道。”

夜風輕拂，城市逐漸趨于寧靜。

“晨曦。”不知過了多久，段圩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晨曦重新轉過頭去，車外的人疲憊地側身靠在門上，“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慕胤川的女兒，那就好了。”

晨曦不太明白地斜睨他。

段圩像是陷入了回憶，自言自語道：“那樣我就不會去招惹田夢，也不會遇見顏霓，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不會的。”晨曦語氣篤定地打斷他，“就算你知道我是慕胤川的女兒，你還是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段圩的瞳孔猛地收縮，視線緊緊地盯著她，想要試圖看透她的內心。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你又不是我，你憑什么……”他沉聲問道，聲音中透著一種壓抑的憤怒。

晨曦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靜靜地注視著他，目光深邃而堅定。

“你輸了。”她輕聲道，“從一開始，你就已經輸了。”

段圩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是的，我輸了。”他承認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輸了。”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輸嗎？”

“你知道？”

晨曦嗤笑一聲，人往椅背上一靠，長嘆口氣道：“你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不愿意接受一切違背自己心意的事實。”

見他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晨曦繼續道：“即便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是慕胤川的女兒，即便你沒有招惹田夢，即便你不會遇到顏霓，即便沒有她們，也還會有其他的田夢、顏霓。這一切的根源，不在于別人，而在于你自己。你因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所以你拼盡全力想要出人頭地。可當你發現，縱使自己再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出生就在別人終點的人的時候，你徹底崩潰了。你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輸給現實，你不甘心低人一等，你更不甘心忍受看到那些明明沒有能力，卻過得比你好的人站在你面前頤指氣使的樣子。所以，你決定打破這個固化的階層枷鎖。”

聽著晨曦的話，段圩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站著。

“我是真的喜歡過你。”段圩仰著頭，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再狠狠地吐出來。

“我知道。”晨曦冷靜地說：“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別人是能感受得到的。大學那幾年，我確實過得很開心。”停頓了一會兒，晨曦又說：“所以，你的所作所為，你的虛情假意。田夢和顏霓，也都能感受得到。”

段圩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晨曦冷哼一聲，“你看，這就是你致命的弱點。”

段圩沉默地站著，像是在回憶過往的種種。他的臉色在路燈下顯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