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腦子都是蒙的。

這些事情，這些讓人崩潰的、絕望的、不知如何面對的事情，好像統統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又結束。

我殺了人。

我殺了我姐姐的前男友。

這個人本來是想要逼死我姐姐的。

我救了姐姐一命。

我好像要償命了。

史玖又把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了。

他甚至還說什么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

是夢嗎？

是不是我在現實生活當中出現了什么問題，現在的我正身處在心理醫生催眠我后產生的夢境里呢？

可是太久了。

這么久都沒有醒來的話，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醒來呢？

如果……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如果……要永遠繼續生活在這個噩夢般的恐怖世界當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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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痛苦的虛無中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決定，不管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我都要繼續面對，直到命運安排給我的生命的最后一秒到來前，我都要將剩余留給我的時間過成最好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這種盲目的樂觀是從何而來的，大概是因為我依偎著的那具史玖的軀體太過溫暖，讓我找到了一絲愛意尚存的證明。

我感謝他，我愿意用任何東西去饋贈史玖，如果我的人生里尚存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的話。

靠著溫熱的史玖，我的眼皮重得像是掛了兩只秤砣，腦袋也不自覺地昏昏沉沉起來。睡夢中，我感覺到史玖不時會摸摸我的額頭，或是詢問我睡得怎么樣。

我實在是太累了，便用幾聲哼哼來回答他。

多虧了史玖的陪伴，讓我得以度過一個沒有噩夢的夜晚。

幾乎史玖每次起身，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翻身或是調整睡姿，都能夠讓我猛然驚醒，所以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雙目圓睜，直勾勾盯著天花板的史玖。

“史玖……你還好嗎？”

“啊，綿綿，你醒啦！還困嗎？時間還早，還能再睡一會?！?

“不睡了，睡不著了，能睡這么一會我就很滿足了?！?

“好，那你等著，我去給你買早餐。”

“史玖……對不起啊，讓你都沒睡好。”

“害！小事！我可是通宵小王子，你睡好了就行！”

他邊說著，邊趕緊起身活動筋骨。這么僵直著躺一晚上，一定渾身酸疼吧。

史玖離開房間后，巨大的恐懼又包圍了我?？墒鞘肪烈呀洷M他最大所能了吧，我不能再多要求他什么了，這個時候，我、姐姐、媽媽如果都需要他的話，他也是分身乏術啊。

如果石燼在的話就好了。越棘手的難題，放到石燼手中以后，解決起來卻那么游刃有余。如果他現在在場，一定能讓我感受到安全。

可是我憑什么這么自私呢？

在覺得他管我管得太多的時候，一意孤行，將他的勸阻視為耳旁風，在真正遇到了麻煩的時候，卻希望石燼快一點出現，用他的方式幫我解決掉這些困難。

石燼憑什么永遠在幫我擦屁股呢？

他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啊，而且，或許，在沒有了我為他添麻煩之后，他的人生會更加一帆風順吧。

這樣想來，我和石燼在一起后，他生活里面的所有麻煩——學生會事件、浴室玻璃事件、公司事件……這些讓他擔心、讓他著急、讓他改變自己計劃好的人生軌跡的事情，全部都因我而起，或是與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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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你要吃雞蛋灌餅還是豆漿油條？一定是豆漿油條對不對！”

史玖的話應該是在看到我臉上的眼淚后戛然而止的。

“綿綿？！”

他突然沖了上來，湊近看著我。

“怎么了？”

我摸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正想嘲笑他大驚小怪，卻看到自己摸完臉的手上全部都是……

血?。。。?

為什么又是血！！?。?！

為什么不管是睡著的時候，還是醒來的時候，總是能夠看到這些紅色的液體?。。。?

“史玖，史玖，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感覺胸口好像被堵住，我努力想要呼吸，卻只發出了一串窒息前的嘶啞的吼叫。

“別怕，別怕，相信我。綿綿，閉上眼睛，感受我。”

史玖把我的頭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我聽他的話，閉上眼睛，感受到他快速、無規律的心跳聲在我耳邊震動。

史玖打了120，我就靠在他胸口靜靜地等著他對我下達指令。

“綿綿，我愛你，好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我都會愛你，好不好？我永遠不會丟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害怕，你相信我，好不好？”

史玖帶著哭腔的語氣，好像將氧氣送進了我的肺里，我好像一個剛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將頭冒出了水面，終于又能與這個世界建立起聯系。

史玖應該，又救了我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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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們來的時候，把我從史玖的胸口上搬開。我像是一團濕噠噠的海綿，任由他們將我的身體放在擔架上，擺成任何形狀。

我以為我會進手術室，但他們把我送到了心理醫生面前。

“醫生，不要催眠我。”

在他對我發起詢問之前，我先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我不想要更多的噩夢了?！?

醫生答應了我的請求，在做完了一整套檢查后，醫生們得出的結論，就是我受到了過于突然的刺激，導致精神衰弱，為了避免我做出什么過激舉動，建議我住院。

史玖讓我住院，那我就住。只要他能陪著我，我在哪都行。

過了半個月左右，路遠的案子開庭了。

我已經能在安定藥物的作用下，不做出什么嚇到別人的行為了。史玖的朋友，那位律師，看起來經驗豐富，勝券在握，我只負責如實回答他的問題就可以了。

因為證據充足，路遠主動傷害的動機也十分明顯，最終的結果是路遠那方敗訴了。

我看到了路遠的父母，他們的樣貌刻薄，在庭審過程當中屢次指著我的鼻子，用我能聽過最難聽的語言咒罵著我，導致多次被法官制止。

他們的樣子，仍能讓我想到黑暗中那張猙獰的臉。

好在，噩夢就要結束了，我挺過來了。

我在黑暗的懸崖邊緣走了一圈，安全地回到光明的世界當中。

我的身上一定沾染了屬于黑暗的那種潮濕的腥臭氣味，我只能裝作沒有走進過黑暗里，和光明求得偏安一隅。

走出法院的時候，史玖說我們今天不用去醫院了。

“史玖，我真的想要好好感謝你，但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呢？”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

史玖笑著，一如初見。

“啊……”

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給他想要的回答。

“開玩笑的！看給我們綿綿嚇得！”

他摸了摸我的頭，笑容絲毫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