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成了橘紅色，長澤千葉已經先一步離開，和架著車的大木勇一并消失在車流里。

野原鶴依然站在拉面店門口，看著寫有“廣原の面”的招牌。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老板走了……那我豈不是失業了？

……

算了，橋到船頭自然直……

等等，怎么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不管了。

野原鶴沒空去細究這個問題，他得趕在晚飯前去超市買好狗糧，不然小白又得餓的哇哇叫。

他先是隨便找了家店，吃了一頓關東煮，然后急匆匆到家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袋特價狗糧。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他去機場給廣原建木送行時，后者說過的話:

喂，野原，你這臭小子。好好把握機會……對你好的人，你也要不遺余力地對她好！記住了沒有，臭小子……

廣原建木大手拍在他肩上，那有些壞又十分真誠的笑容讓他有點恍惚。

一直恍惚到廣原建木走進候機大廳。

就像眼前的路燈，看得不太真切。

……

回家，開門。

“小鶴，你回來啦。”

野原鶴剛把門打開，耳邊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溫柔的聲音如同山泉，把他的疲憊掃了個大半。

他抬眼望去，藤井樹正坐在沙發上，笑瞇瞇地朝他打招呼，懷里抱著一臉享受的小白。

“唔……奶奶今天教我做了一些壽司，你嘗嘗唄。”藤井樹用手指了指桌上，那里放著一個他熟悉的帆布袋。

“但是我吃得挺飽的了……”野原鶴把購物袋放在地上，拿出里面的狗糧。

小白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這個動作，飛一般地蹦下沙發，朝野原鶴面前的狗糧奔來。

“嗯，一個……就吃一個怎么樣？剩下的可以放進冰箱，當作明天的早餐啊。”藤井樹也走到野原鶴身邊，把餐盒從帆布袋里面拿出來，打開，雙手托著。

野原鶴遭不住她閃著光的眼神，于是從餐盒里隨便拿了一個壽司，一口放進嘴里。

別說，味道是真不錯。

顆粒分明又飽滿的米飯像整齊排列的士兵，配上海苔的咸香，魚子醬的香醇……三者之間絕妙地融合在一起，帶來全新的味覺體驗。

“怎么樣，好吃嗎？”藤井樹投來期待的目光。

野原鶴沒有說話，而是伸手再吃了一個。

他已經用行動回答了藤井樹的問題，惹得藤井樹撲哧一笑。

“阿樹，你不去當料理師真是可惜了。”野原鶴嘴里塞得滿滿當當，他已經自動忘記了自己吃過飯這件事。

“才不要……我只想給奶奶和小鶴做東西吃。”藤井樹撅著嘴，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

壽司吃了大概一半，野原實在撐得吃不動，便把剩下的壽司收進冰箱，準備用來當做明天的早餐。

野原鶴癱倒在沙發上，舒服地打了個飽嗝，藤井樹則坐在他旁邊，一邊摸著小白毛茸茸的狗頭，一邊看時下最熱門的電視劇。

“小鶴，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呢？”藤井樹聲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語。

“嗯，什么？”野原鶴扭頭看她。

“我說啊……小鶴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藤井樹認真重復了一遍。

明亮的白熾燈橫在兩人頭上，光亮充滿了整個屋子，孤獨感在燈下無所遁形。

野原鶴突然發覺，已經好久沒人這樣問過他了。

上一次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上輩子，他和爺爺圍著火爐夜談，爺爺笑呵呵地問他大學畢業后有什么打算。

然而，六個月后爺爺去世，他就成了沒有家的孩子，心里唯一的打算也就變成了渾渾噩噩地活下去。

……

野原鶴從恍惚中醒來，笑了笑說道:“能有什么打算……好好讀書，然后考進東大呀。”

“不是這個，我當然知道你一定能考上東大……我是問你高中畢業以后，以后打算做什么？”藤井樹似乎看出了野原鶴的敷衍，但仍然耐心地問了一遍。

野原鶴收起開玩笑的狀態，認真思考了一兩分鐘，而后說道:

“嗯，按照我理想中的樣子，我會選擇哲學專業……在東大畢業后，我可能還會選擇讀碩士，甚至博士……”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喜歡哲學哎……”藤井樹感覺到有些驚訝。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但是，哲學貌似很難讀。”

“哲學再難，還能比生活難嘛？但是話說回來，我能選擇的也就只有那些理工類專業。”野原鶴半開了個玩笑。

他記得，前半句似乎是哪位名人說過的話，原話是“數學比生活簡單得多”。

藤井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陷入了思考。

一陣沉默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野原鶴:

“那小鶴……你有沒有想過，去國外？”

“國外？”野原鶴重復了一遍，有些疑惑。

“對啊，去國外讀書，本科，碩士……”藤井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自己都不自信了。

“以后可能會吧，畢竟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也是很不錯的……阿樹，你為什么突然提這個呢？”

藤井樹眼簾低垂，抱著小白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幾分力道，直到小白嗷嗷叫了幾聲，她才趕忙松開手。

“小鶴……我……我讀完高中，可能就要去巴黎讀大學了……”

她散落的頭發擋住了眼睛，以至于野原鶴捕捉不到她的眼神，也就不能得知她此時的真正心情。

但他隱約感受到，藤井樹不是很開心。

在他有限的記憶里，藤井樹的成績是十分優異的。

在她高一那年的暑假，就代表霓虹獲得了當年的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金牌……

所以，對她準備去國外讀大學這件事，野原鶴并沒有感到太過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