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沈書禮的苦痛
- 原來千年前,主配就是棋子了!
- 我心態好
- 4762字
- 2021-10-23 17:51:06
幾天后。
今天沈書禮起的格外的早,甚至比要早已練劍的白沐風和魏青起的還要早,不過,他其實根本就睡不著。
白沐風起來時,他已經將粥都煮好了。他說難得起來這么早,不如一起去看看傾惶山的日出。白沐風沒有拒絕,但是魏青眼中只有練劍,并不感興趣,喝了一碗熱粥后便獨自朝屋后走去。
而沈書禮拿上一個小竹籃后,便帶著白沐風出發了。
若說看夕陽,應該是去山頂,可是沈書禮卻帶著他從山腰處的一個分路口朝另一座小山峰走去。
這座山峰比傾惶山要小上很多,雖與傾惶山相連著,卻不屬于傾惶山。不過這座山峰很小,也沒有名字,但是這座山朝東,住著另一個村子,所以人們便稱之為小東村山。名字雖土,但是好記,久而久之,便也覺得好聽了。
來到了小東村山時,天還是黑的,白沐風見前方有個矮小的土堆,便打算上前將火把插在那土堆上,待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哪里是土堆,分明是一個小墳堆。
看到白沐風臉上掠過一絲驚訝,沈書禮知道他想說什么,淡淡道:“這便是我跟你說的,我的故友、知己。”
白沐風萬萬沒想到,他口中的知己竟也離開了他,卻也明白了,為何當時在鄰州山時,他會露出那樣的清冷卻又想要覆滅一切的表情。
白沐風不會說話,也不會安慰人,但他知道,現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是白緒離開時一樣,不管旁人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
沈書禮將籃子里的祭品拿了出來,依然很簡易,但卻多了幾本書冊。他點燃蠟燭,燒了些紙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一句:“阿姐,我來看你了。”
白沐風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火把的光,偶爾瞟一眼坐在墳前的沈書禮。
“以前在一起玩的時候,阿姐你就總愛念叨著我是男孩子,又聰明,所以應該出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好,阿弟聽你的話,我出去了,可是你呢。”沈書禮說完后,莫名的笑了起來,繼續道:“我記得,小時候我很想讀書識字,可是山里沒有夫子,也請不起夫子。他們經常笑話我,大山里的孩子,學會了字又能怎樣呢?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水喝,還浪費時間,不如放些羊,多砍些柴,都勸我不要在異想天開了。所以從那以后,阿姐你就不讓我跟村里的男孩子玩,你說跟男孩子玩是玩,跟女孩子玩也是玩,都一樣。那時候小不懂事,我也就聽了阿姐的話,沒想到一直到長大,我一直都跟你們幾個女孩子一起,不管是撿柴,打獵,總是約在一起,對了,你還經常叫我把真兒那個傻丫頭叫上一起,她現在應該是個大姑娘了吧。”
“哦,阿姐,我還想起一個有趣的。那時我才十七歲,幾個小丫頭也都長大了,有一次你對我說,與你一個村的那個阿妹和北邊村子的那個阿妹,她倆都喜歡我。當時可把我給嚇壞了,呵呵呵,我記得我還差點嚇哭了呢。”說完,沈書禮見紙錢快燒完了,順手拿起一本書冊,一頁一頁撕掉后,又開始燒了起來。
“后來,你見我對此事在意,便說是騙我的。其實,我知道阿姐你在騙我,只是卻是騙我說她們不喜歡我。但我都知道,因為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是將你們看做是我的親阿姐和親阿妹,沒有一絲逾越的想法。”
親人,故友,知己,還有他努力想融入的張府,對他好的都離他而去,留下的則是對他不斷的猜忌和無休的欺壓。
山中不時傳來幾聲不明的野獸的聲音,似乎在宣示著,它們才是黑夜里的主宰。
“阿姐,這是我專門從京城給你帶回來的,你以前跟我說過......”
“誰,出來吧?”白沐風持劍對著樹后的黑色的影子。一開始腳步聲很遠,他以為只是路過的山農,便沒在意,但后來他發現這個腳步卻在一點一點的往他們這邊走,而且腳步變得越來越輕,明顯是怕被他們發現,故意走的很輕。
此時沈書禮已經來到了白沐風的身邊,順著劍指的黑暗中看去,那里確實有個影子在動,而那個影子果真正一點一點的朝他倆走近。
待那個影子出來后,他才看見,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女孩臉色皮膚有些黝黑,在火光下顯得更黑了,不過這個女孩他認識,只是幾年未見,她確實長大了不少,所以沈書禮一開始并未想到是她。
他只拉了白沐風一下,道:“她應該也是來看我阿姐的。”
白沐風還未收劍,便看見那個女孩朝墳堆走去,將手中的祭品也拿了出來,還將燒了一半的書冊從火堆中拿了出來,踩在腳下。
女孩恨恨的看著沈書禮,怒道:“阿姐才不需要你的東西,你還是將這些帶回京城吧,永遠都不要再來打擾我阿姐。”
沈書禮聽到女孩的聲音后,驚道:“你是真兒。我們真兒妹妹長成大姑娘了。我是你書禮哥哥,你還記得嗎?”
“我不認識什么沈書禮,他也不是我哥哥。我只知道,住在南面村子里的倒是有個負心薄情之人與你同名,不過他早已去京城過自在日子去了,哪里還記得家中的父母和我阿姐。”
“真兒,你怪我恨我,我都接受,但你能不能告訴我,阿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明明跟我說要十年之后的,怎么會......”
真兒根本不想看見他,更不想阿姐看見他,她沖過去推著沈書禮,而沈書禮一直就讓她這么推著,直到推出十多丈遠,真兒才對他道:“你走吧,你不配見我阿姐,你更不配.....沈伯和嬸嬸,還有我阿姐,不知為你流了多少淚,有多擔心你,怕你被欺負,怕你被騙,更怕你受委屈。可你呢,這么多年了,你從未回來過,連一封信都沒有,當真是薄情寡義。不過也挺好,說明你這些年過的很不錯,沈叔他們在九泉之下也該安心了。只是可憐我阿姐死不瞑目。”
沈書禮低下頭,又抬眼看了看地上那半本書冊,道:“真兒,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之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是想說,我阿姐的死跟你沒關系,我阿姐不是被你這個負心之人拋棄而死的,對嗎?”
“阿姐的死,我的確有責任,我父母的死,跟我也有關系,我確實是罪人,我不祈求任何人的原諒,因為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你以為你認罪,我就不會恨你了。活著的人恨不恨你,其實是最沒有資格的,但是,他們離開的人呢,直到離開,他們最擔心最思念的人,始終沒有出現過,他們離開的時候有多遺憾,有多痛苦,這些你永遠無法體會。”真兒說完,不想理會他,便跑到墳前輕聲哭泣著。
沈書禮這些天一直深陷在自責的深淵之中,在重重昏暗和痛苦中不斷的盤旋,墜落,盤旋,又墜落......此刻的他已無力在支撐下去,即便心中的那道復仇的燎原之火還在不斷的燃燒,但是他覺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一個人太孤獨,他不想在一個人了,他想回到以前的日子,正如他們所說,讀了書、走出山,又如何,日子還是照樣過。
可這種日子,倘若要用他的親情和友情來換,他寧死也不會選擇這條路。他腦海中突然又回到了在京城中的那幾年,那里對于他來說,猶如人間煉獄,可每當他在煉獄中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總會出現一道來自人間的光,那道光能攝入他的內心,將他冰冷的心一次次的給融化。
想到此,沈書禮無比內疚的說了一句:“葒翎,對不起。”說完后便昏了過去。
真兒被嚇了一跳,她向白沐風解釋,她只是輕輕推了他,讓他不要靠近阿姐而已,她手中并沒有任何武器,也沒想過要他死。
白沐風見她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小女孩,而且對沈書禮還有很大的誤解,便道:“你放心,他只是暈了過去,我們先回去。”說著,他讓真兒將那幾本還未燒的書也帶上一起,而后便背起沈書禮下山了。
山中的孩子向來沒見過世面,比較單純,膽子也小,見沈書禮昏迷不想,她知道肯定跟自己說話難聽也是有關系的。
都快要臨近中午了,還未見他醒來,真兒急道:“白大哥,你說他,怎么還不醒過來呀,不會出事了吧。”
“你別亂想,他只是太累了。”
見真兒疑惑的看著床上的沈書禮,眼中有一絲抱歉,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從京城到傾惶山有千里路程,連續一個月不停歇的趕路,他早已精疲力盡。到了傾惶山后,又在他父母墳前守了好幾日,這段時間他幾乎沒有合過眼,其實他心中比誰都痛。”
“可是,他當初那樣對阿姐,阿姐的痛,誰又能體會呢。”
“你說的沒錯,每個人心里的苦痛,其他人都沒有資格來評判和體會。但是你怎么知道你阿姐心中一定是痛苦的呢?這些年你們又可知道,他是怎樣度過的。”
看到白沐風在說起些沈書禮的時候看似風輕云淡,可臉上竟無意的露出一些不忿和冷意,真兒看著雖有些怕,但還是大著膽子問道:“白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和你阿姐的事,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相信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真兒知道白沐風指的是沈書禮在墳前說的那些,可既然他將阿姐她們當做親人,并無男女之情,那難道阿姐真的是死于意外嗎?可他明明承認了阿姐的死與他是有關的?還有隔壁村的那兩個阿姐,難道她們也在說謊嗎?所以真兒還是不相信。
白沐風見真兒餡入沉思,怕她又亂想,便打斷了她。他將所了解的沈書禮的一些事情,都跟真兒說了一遍。
聞言之后的真兒,久久沒有說話。她心想沈書禮一時半會兒應是醒不過來的,便跟白沐風說先回去一趟,不然父母會擔心她的,她下午晚些時候在過來,再給他們帶些吃的過來。
白沐風沒有說話,只是對她點點頭表示回應。
真兒確實是個性情之人,倘若她身在江湖之中,應該是個非常講義氣的俠女吧。給他們送吃的,是不是說明她對沈書禮其實也不是真正的恨,而是一個她一直都想要知道真相的解釋而已。
白沐風看了看床上的人,心道:剩下的,只待你醒了。
看著院中的梨花樹,算算日子,還有幾個月就又要開花了。花開花落,一切都終將過去,可一切卻又才剛剛開始。
看魏青站在門前,眺望著遠方,他也隨之眺望,那是一條看不到頭的路,不知這條路,獻君何時才能走完,又何時才歸,只希望他和逸軒都不要有事才好。
他拍了拍魏青的肩頭,道:“有些事急不來,放心吧。”說完這句話以后,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像從前的自己了。
與沈書禮相處的這些日子,白沐風能感覺到他很聰明,城府極深,但是他總會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毫無保留的說出來,這不得不讓白沐風有些措手不及和防備。
他承認,他跟著沈書禮是有目的的,可沈書禮也并不排斥,似乎還很樂意,并且還總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戲耍和掌控,而每當白沐風再次確認的時候,那其實就只是一雙普通的充滿著善意和真誠的眼睛。
而如今他擅自將沈書禮不愿回首的過去說給了真兒聽,他已經做好了被罵被記恨的準備,因為他確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留在這里了,而剛剛對魏青說的也不過是安慰他的話罷了。
不過讓他驚奇的是,沈書禮醒來知道后,只是輕輕一笑,并沒有說他一句不是,更不要說會記恨了。他還說,其實白沐風從蓮兒那里了解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真正的苦,是無法說出來的,而能說出來的苦,又能苦到哪里去呢!
當一個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種真情實感和親身體會是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也無法感同身受的。人們聽了以后往往都會心感難過,流幾滴淚,說幾句心疼的話,可是轉眼,這件事就與他們沒有了任何關系。
一件事若沒刻在你的骨子里,你將永遠無法評判任何一個在苦難中生存的人。
而如今,他白沐風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而去剖析沈書禮心中的傷疤,從而達到他的目的,這讓他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冷血。
“沈兄,對不起。”他說完像沈書禮深深的行了一禮。
沈書禮驚道:“白兄何故如此,你說的本就是事實,只不過是代我說出了而已,這樣挺好的,由此我就又少了一次面對過去的機會了,如此一來我還得謝謝你呢。”
“沈兄,你的事我本就無權干涉,而今私自道出,是我不義。”
“白兄嚴重了,倘若說出來能換回我心中的意難平,就算將我解衣盤礴游街示眾任人踩打又如何,只要他們能回來。”沈書禮見自己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急躁和冰冷,他連忙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白沐風,淡淡道:“以前除了阿姐這個朋友外,我還有父母,可如今他們都不在了,現在我什么都沒有了。葒翎雖是我結發妻子,也愛我憐我,可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將這些事告訴她。而今,除了白兄你以外,在這個世上我就真的只是孤身一人,沒有任何朋友了,所以白兄就不要再與我說這些見外的話了。至少,不要現在說。”
白沐風看到這樣的沈書禮,讓他想起了,以前他爹不見時的樣子,所有人都要他放棄,說他爹死了,但是他不相信,他一開始也很不解很憤怒,可時間久了,他長大了,他知道自己是對的,既然別人無法理解他內心所想,那就不要理會他們就是。
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能夠理解和感受沈書禮所經歷的那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