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靈山宮的第三天，茹煙終于醒了！

只是這其中又發生了很多事，卻也讓他們更加好奇這種幻境太過厲害，不過到底是布防這個幻境的人厲害，還是這個幻境本身就非常厲害！

三日前，等他們所有人全部集聚在了靈山宮后，又各自說了一遍這幾日的情況，而唯一熟悉茹煙幻境里情況的淮桑，在他的再三思慮之下，還是說了出來。

淮桑在說話期間，他的語氣一直很平淡，聽不出悲傷，也聽不出悲憤，說話時也只是淡淡的看著躺在苼煙懷中的茹煙。直到快要說完的時候，他才輕輕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李獻君。

此時的李獻君才知道，茹煙不僅獨自被困了五年，而且日日深處在黑夜之中，并且沒有聲音，她也沒有靈力，如同凡人一般，所以五年應該是她噩夢般的五年，生無可戀的五年。

這種生活任誰不會崩潰呢！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淮桑和云楓外，其他人全都心如刀絞，悲怒不已。

“我見到她后，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絕望，即便那個時候幻境已經消失，天也已經亮了，可她仍然無動于衷，沒有任何反應。她唯一給我的反應就是，為什么這五年來，所有她認識的人都看到了，獨獨沒看到過你。”說到這里，淮桑一直死死地盯著李獻君，見他不說話，淮桑收起眼角的陰冷，帶著些許生氣道：“在這昏天暗地，沒有一點生氣，令人絕望窒息的五年里，你一直是她心中最后的堅持，若不是你，她或許真的已經瘋了。”

他們都知道茹煙喜歡李獻君，卻不知竟到了將他視為希望，是指引前路的必不可少的光源。在這一刻，他們都無法想象，倘若有一天身為凡人的李獻君死了，茹煙到時候將會如何。

是追尋著他的魂魄下地界為鬼，還是待他轉世，生生世世相陪，又或者是憶起今日種種，再次重回崩潰，但也可能都不是。以她的性子，她應該不會輕易就叫他死去吧。

只是，經歷了這些后，茹煙的性子還能恢復到以前的天真無邪嗎？

他們不知道，不敢想，唯一期盼的就是希望她能盡快醒過來。

扇羽和笛桓都緊握著拳頭，看著昏迷著的茹煙心中都疼痛不已，笛桓性子沖動，聞言后，就要沖出去，嚷著要將背后之人找出來，為茹煙討回公道。

“沖動之下除了打草驚蛇，就是自不量力的白白送死，還是說，你認為以我們幾人的能力足以為你報的了仇！”

“那難道就是這樣，像鉆進殼的蝸牛一樣，躲在這里不出去嗎！”

“現在將茹煙救醒才是重中之重，其次，索性沒有人受傷，說明他并不想要我們的性命，所以茹煙應該也是安全的，最后就是...”淮桑說著就掃了在座的每人一眼，他們也都看著淮桑。

“公子，這最后？”

淮桑看了一眼云楓，又看了看眾人一眼后，臉色變得格外冷漠，道：“茹煙說在幻境中，每個她熟悉的人都出現過，但唯獨沒有出現過李獻君，一次都沒有。并且我們都只是被困五日，唯獨她是五年。”

見他們的臉上布滿了疑問，淮桑又道：“呵呵，你們還不明白嗎。對于我們，他僅僅只是想困住而已，但對于茹煙，他不僅是想困住她，更多的像是報復、折磨。茹煙的幻境中，誰都出現，但她最喜歡的李獻君沒有出現。”

苼煙聞言后將目光從淮桑的身上收了回來，低頭看著懷中的茹煙，心痛道：“因為，他是故意不讓茹煙姐姐看到李哥哥的，他知道茹煙姐姐和李哥哥的關系，他嫉妒李哥哥，所以......難道他也喜歡茹煙姐姐？”

淮桑點了點頭，冷笑了一聲，道：“又或許，她，喜歡的是李兄，這樣豈非更加合理。”

是啊，只有當一個女人嫉妒另一個女人時，才希望對方永遠見不到她喜歡的那個男人，這樣確實比較合理。可若是男人，他豈會真的忍心看他喜歡的女人被困黑暗中五載，恐怕一刻都不忍心吧。

“可是淮桑哥哥，若是這樣說來的話，這個人應該是李哥哥認識的人才對。”苼煙說完后，又轉頭看著李獻君：“李哥哥？”

此刻的李獻君腦袋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能說什么，他也沒力氣，沒興趣去想什么喜歡他的另一個女子是誰，現在的他就像沒了靈魂一般，行尸走肉也不過如此了吧。

只是一看到茹煙這個情況，他知道自己不能垮，萬一茹煙突然醒來了，她一定不想看到他這樣，所以他竭力的壓抑著內心最深處的悲痛和恨意，異常平淡冷俊道：“我李獻君怎會認識這種殘酷無情、心狠手辣的女子。”

說完后，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似乎這句話將他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他不愿再說話了，朝苼煙走去，苼煙一眼便明白了，她將茹煙平躺著放在地上后，便走到了一旁。

李獻君也顧不得男女之儀，他又將茹煙拉了起來，讓她盡可能很舒服的靠在他的懷中，畢竟靈山宮的青石轉板，真的很冰涼，甚至能將人心凍住，真不知，當初西獨神君和后來的靈山宮的靈君，是如何在這里生活上千年的。

大家此時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各有所思的想著此事中的前因后果，看能否在發現什么線索出來。

笛桓見大家都不說話，整個靈山宮殿內一片灰暗沉寂，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茹煙在黑暗中獨自呆了五年，他越想越覺得心塞難過，越看越覺得氣憤，便跑了出去。

扇羽知他心中難過，便也跟了出去。

一直跟到后山腳下，才見笛桓終于停下來，靠在一旁胳臂粗的竹桿上，看著幽藍的天空，也不說話，只是面色如灰的看著。

扇羽拿著坤幽，挺立的站在一旁，一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笛桓走到他身邊，終于開口說話了。

“師姐受了重傷昏迷至今，小師妹飽受折磨也久昏不醒。”笛桓說著，便再也守不住內心那道脆弱的防守線，泣道：“師兄，我們是不是就不該下山，如果不下山，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我們依然像小時候一樣，開開心心的陪在師父身邊。”

扇羽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見他肆無忌憚的宣泄自己內心的軟弱和痛苦，他其實是羨慕笛桓的，只是他不能慌，更不能亂，作為他們的大師兄，他的心中比誰都要愧疚，是他沒能保護好檀棋和茹煙，甚至還讓幻影師姐也因自己的沖動而受了重傷。

可是想到幻影，扇羽心中忽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這個念頭和之前在虛無湖底一樣，但很快就又被他否定了。

他知道幻影的千幻術雖然厲害，但是她始終突不破那重要的一層，而且就算她練成了千幻術最后一層，可是也萬萬達不到這樣可怖的境界。就算拋開這些，也還是不可能，幻影可是為了他身受重傷，且自己親自將她送回去修養，這件事，師父也能作證。

就算幻影師姐喜歡李獻君，但是茹煙可是她最疼愛的小師妹了，在扇羽的眼里，幻影可以犧牲自己的命來保護茹煙，又怎會這樣殘忍的對他們的小師妹呢？

不管怎樣，也不管那個人是誰，扇羽都相信，一定不會是幻影師姐。

見笛桓停止了哭泣，他道：“不管怎樣，既下了山，事情也已然發生，我們就只能接受。”

“師兄，怎么連你也說這樣的話。那可是茹煙，是我們的小師妹呀。”

看到笛桓異常的激動，扇羽拿坤幽拍了拍他，道：“笛桓，我們每一個人都不比你傷心少，也都想報仇，可是我們現在連報仇的對象是誰都不清楚，我們不能再讓其他人為此受傷了。那人神秘莫測，修為更是驚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如此厲害的人，是如何認識李獻君的，她又何故會愛上一個凡人。能有如此修為之人，恐怕早已不甘只存于三界，她只怕是想一統三界。一個處心積慮，修為逆天的人，要想殺了我們豈不是輕而易舉，卻為何不動手。”

“為何？”

“我想，那人應該不僅認識李獻君，也熟知我們，至于留著我們或許是因為我們對她還有用，又或許......”

“是她不忍，所以她很可能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人。”

笛桓見扇羽不說話，知道這是默認自己的結論，想了一會兒，笛桓的身子突然變得僵硬，他有些心虛，不敢看扇羽，直視著前方，眼神之中還帶著一絲慌張，久久才道：“師兄，幻影師姐她，她怎么沒跟你一起來？”

“你也懷疑師姐。”

“不是，我......”笛桓急著解釋，話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回過頭看著扇羽，驚道：“師兄，你也......”

“嗯，不過不是師姐。在無名山莊的虛無湖底，師姐為救我受了傷，那湖底的火海很詭異，沒有一個月的修養，是不會痊愈的，所以我將師姐送了回去，師父也知道。”

“什么？那你走的時候，師姐她怎么樣？”

“你放心吧，師姐沒事，在百紙畫卷內調息，不出十日就痊愈了。眼下才過半，師姐應該還在仙櫚閣內。”

笛桓深深吐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前方，那是一種既心安卻又充滿團團迷霧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那樣的想法，只是別人都可以有那種想法，唯他不可以。

因為那是他從小到大認為是天地神明般存在的師姐，長大后更是成為了他的摯愛。

在他知道幻影喜歡李獻君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暗暗發誓，今后他只會將這個不會有一絲絲結果的愛永世封存于內心的最深處，深到他在靈山宮殿看到幻影時可以無視她，深到他可以與她變成陌生人，深到會第一個懷疑她。

可是他又很怕，他怕有一天，他會忘記她，那他就真的真正失去她了。

另一方面他也覺得自己對幻影的愛很可笑，也很心寒，他覺得自己不配，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忘記了她，那應該是上蒼對他的懲罰。

只是他沒想到，不久之后，他便覺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但是不管他多么不可置信，多么的痛苦和失望，他始終沒有動搖他心中最初的那份信念。并且堅定不移的達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結果，而此后如何，他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但是他不后悔。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連心中最初的那份信念都無法去完成，那才會令他后悔終身吧！

等扇羽和笛桓他倆回去后，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后了，天也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在笛桓眼中，白日里的靈山殿和晚上沒有什么分別，反而晚上的燭火將靈山殿照的更加光亮了，看的也更清晰些，也少了白日間的那些陰寒。

只是殿里仍然死氣沉沉，無人說話，連向來話多的袁逸軒和七葉都是出了奇的安靜，在一連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后，難道真的能改變人的性子。

不過，很快，笛桓就不這樣想了。

因為他看到袁逸軒愁容滿面，嘴里不知在跟鳳裘抱怨著什么，但是從他表情來看，似乎這件事對他來說很嚴重，但好像他卻無能為力。

笛桓走了過去，并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但眼睛卻并未看袁逸軒，而是尋了一個方向呆呆地看著。

“怎么了，可是想家了。”沒有得到答案，卻聽到一聲哀嘆，笛桓又道：“你若真想家了，我便送你回去，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與我說，我都會帶你去。”

說完這些后，笛桓仍然一直呆呆的看著某一個方向而沒有看袁逸軒一眼，就像他不想任何人看見他此刻的表情一樣。

直到袁逸軒的眼神讓他快要窒息了，他才扭過頭去看著他，道：“你干嘛一直看著我，我跟我師姐長得可不一樣，我們也沒有血緣關系。”

袁逸軒不理會他的調侃，只是在聽到他提起檀棋的時候，心中不覺驚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不在想了。而是看著笛桓笑了一下，認真道：“謝謝你，好兄弟。”

笛桓打量了他一下，嫌棄道：“肉麻。”說著便要起身離開，只是袁逸軒突然又嘆了口氣。

笛桓并沒有直接問，而是故作無視，勾著他的肩膀，輕松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要去何處，不妨說來聽聽。”說完后，就仔細的看著他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糾結、焦慮、急迫卻又無可奈何的一種神情，他也形容不出來，但是他知道袁逸軒此刻的內心一定非常煎熬。可到底是怎樣的一件事，竟讓他如閉口不言，應該是令他十分痛苦的事兒吧。

若是平日，他可能將那鬧山的麻雀給煩死。

“笛桓，我爺爺可能就快要死了，所以你能不能送我去夜游城啊。唉......我若是徒步走的話，估計不是餓死就是被山里的野獸給吃了。我之所以能安然來到西靈山，一路上也是多虧了你和鳳裘還有冷姑娘。不過，即便我有幸沒餓死，也沒被吃，但是等我走到夜游城的時候，應該也是幾個月后了，只怕那時我爺爺就等不了了。”

“袁逸軒，你瘋了。”笛桓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但當知道他想要去夜游城時，第一反應就是想罵他。

笛桓此話一出，就讓一旁的鳳裘感到了異樣，他看了一眼笛桓，又看了看坐在他和笛桓之間的袁逸軒。

不過笛桓這一聲雖然急切，但是怕打擾到其他人，所以他這一聲說的格外的小，以至于專心神游中的袁逸軒根本沒有理會他，不過鳳裘內法深厚，武功更是在李獻君和冷慕言之上。所以笛桓此話一出，他便聽到了。

“爺爺，孫兒真是沒用，竟會相信這世上真有什么可令人起死回生的黑靈芝，這一切都是世人自欺欺人，以此為樂的辭口而已。可話雖如此，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去試一試，哪怕前路荊棘兇險，困難重重，我都不會放棄。晚些時候，他們就要施法救治茹煙姑娘，到時候我會趁此偷偷離去，他們都是我的好友，我絕不能拖累他們。爺爺，你一生算計，一身血債，你若知道我心中所想，又要將我罵的狗血淋頭關禁閉了吧。不過，爺爺你很幸運，更該慶幸，你有一個好孫兒。呵呵呵......”

“你還笑得出來。”笛桓這次提高了嗓音，所以這次看著他的不止鳳裘一人，還有袁逸軒。

袁逸軒見笛桓一直盯著他，便知道他剛才是在跟自己說話，于是他莫名的看了一眼鳳裘，又回過頭尷尬的看著笛桓，道：“我沒有笑呀，我方才一直在專心想事兒呢，哪有心思笑，你聽錯了吧。”

“我沒有聽錯，別以為我聽不見，我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能聽見？以為我傻子，我才不信呢。”袁逸軒沒好氣的在心中嘀咕道。

“不信就算了，反正對你來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這一路不是都這么半信不信的相信過來的嗎。”

袁逸軒睜大了眼睛，還是不敢相信，繼續想道：“巧合，絕密的巧合。”

“的確是巧合，否則我也不會知道了。”

袁逸軒詫異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又在心中試探問道：“你若真能聽見，就點點頭。”

笛桓沒心思開玩笑，便朝他點了點頭。

袁逸軒驚的沒坐穩，朝身后倒了去，還好被鳳裘用手擋了一下，他這才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咽了咽口水，像看稀奇一樣看著笛桓，又想道：“看來你是真能聽見，那......”

“當然！”

“別打岔。你們修仙的，到底還會哪些本事啊？”袁逸軒想到此就很郁悶，不過他也不羨慕，反正他覺得做人挺好的，反倒是整日打打殺殺、飛來飛去的才是寡淡無味，沒有生趣。見自己想遠了，緊接著又在心中道：“你既然都知道，就不要阻止我。我對你的懇求，你就當沒聽見吧，對了，還有我要偷偷離開的事，你也當做沒聽見吧。我爺爺此生作孽無數，能不能救活他，一切都是他的命數，更是老天對他的懲戒。”

“我不管你如何想，但是我是不會......”

“等一下，我離開一事不想讓鳳裘知道，他此次來西靈山也是為了尋黑靈芝救我爺爺，只是他不欠我爺爺的，更不欠我的。就算以前爺爺真的對他有恩，那他在王府的這些年，還有一路將我安全護送到此，也算是還完了，所以他沒必要在跟著我去夜游城犯險。希望你不要告訴他。你點頭或是搖頭便好。”

笛桓看著袁逸軒眼中的懇求，又看了一眼臉色出奇平淡的鳳裘，最終點了點頭。

袁逸軒對笛桓感激的笑了一下，“我不用說，你也猜得到我為何要去夜游城吧。”

笛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沒有再與他搭話，而是又開始看著之前看的那個方向。

此刻，靈山殿內已然是一片沉寂。偶爾間傳來阿煙一兩句喵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