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六子抱回去，剛才興許是我們一時間眼花，給看錯了！”

“爹，就算是看錯，哪里會有我們三個人都看錯的！”

“怎么，你就這么想讓老子我摔死你兒子！”

陳四喜看著被陳劉氏抱在懷里的陳六安，整個人還是非常的抗拒的，其顯然是無法對陳六安剛才展現出的黑瞳釋懷，陳四喜非常的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陳六安的眼睛就是和常人不一樣，世界上哪里有三個人同時看錯一個東西的道理？

不僅僅是陳四喜，就連陳劉氏都是虛抱著陳六安，看得出來，陳劉氏對于自己懷里的陳六安也是心有畏懼的。

“想讓我摔死小六子也行！”

就在這時候，陳老漢再次點燃了自己手中的旱煙槍，狠狠的嘬了幾口之后，對著陳四喜說道。

“真的？爹！”

“嗯！但是小六子是我陳家的獨苗苗，你想要我摔死小六子，但是我陳家的根不能斷，不然的話，我死了也沒有臉去見我陳家的列祖列宗！你先和你婆娘再生一個兒子再說吧！”

陳老漢此話一出，陳四喜的臉色瞬間就垮了，再生一個兒子，聽起來很簡單，不過是成年男女順其自然的事情，但是問題在于，這種事情，在陳家村卻是千難萬難的，生一個孩子，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單單要準備的糧食，就要比平時多出不知道多少，而且在很長的時間之內，陳家還會損失掉陳劉氏這樣一個重要的勞動力。

以現在陳家的財力情況，根本就不足以支撐陳劉氏再生一個孩子，而陳劉氏因為這次的難產，身體損害的太厲害，日后還能不能生產，都是兩說著呢。

“沒出息的東西！生不出小七來，就養著小六，就算小六是妖魔鬼怪，那也是從你婆娘的肚子里面爬出來的”陳老漢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拿著眼睛夾了一下抱著陳六安的陳劉氏，陳劉氏察覺到了陳老漢的眼神之后，也是渾身一縮。

果不其然，陳老漢還是將自己心中對陳劉氏的不滿給表露出來了，畢竟陳劉氏給陳家生了一個不正常的孩子，陳六安是不是妖魔先不說，反正陳六安肯定不是正常人。

對于陳家這樣的家庭而已，陳劉氏生出一個不正常的孩子來，這簡直就是罪大惡極的，在陳老漢看來，陳六安的出生和陳四喜沒有任何的關系，這完全就是陳劉氏的錯！

要不是陳家過于窮困，像陳劉氏這樣的婆娘，還有陳六安，是要被塞進箱籠之中沉塘的！

“爹，我，我會努力生小七的！”終于，在陳老漢的目光重壓之下，陳劉氏用蚊子叫一般大小的聲音說道。

“哼！別再生出個怪胎來就好！”陳老漢在氣頭上，對于陳劉氏自然是沒有什么好話的，陳劉氏聽著陳老漢這些奇奇怪怪的難聽的話，只能是低著頭流淚，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過誰都沒有注意到，陳劉氏抱著陳六安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似乎掐住了什么，然后猛然用力，陳六安那響亮的凄慘哭聲頓時響起。

“滾到后房去，別在這里煩老子！”陳四喜不敢對陳老漢說什么難聽的，但是卻敢于吼陳劉氏，原本就很是懦弱的陳劉氏，此時‘有大錯在先’，自然是不敢多說什么，一抹自己眼角的眼淚，便抱著陳六安起身，迅速的回到了后房。

“爹！”

“爹你媽！讓老子靜一靜，還有，看好你的臭婆娘，連自己的兒子都掐，別讓她偷摸著把小六子給弄死了！”

“弄死就弄死唄”

“你再說一句，老子就先弄死你！”

“...”

陳老漢和陳四喜還在不斷的對話，陳老漢已經決定了，在自己所謂的‘小七’出來之前，是不會讓陳六安出事的。

陳六安雖然非常的怪異，陳老漢也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陳六安的眼睛，但是陳六安到底是不是妖魔鬼怪，陳老漢實在是不清楚，畢竟，陳老漢見識過不少身體殘缺，或者是長相怪異的孩童。

在這個臟亂的世界，生出幾個亂七八糟的孩子來，是非常非常常見的事情，兩頭人，三足人，這些怪胎，在雜技團中并不罕見。

只是，此時的陳六安看上一切正常，但是那雙眼睛太過于的駭人，見過一次的人，都無法忘記那深入靈魂的黑暗，陳六安幾乎和所有的不正常孩子都不一樣。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怪胎！老娘為什么要生下你這樣的怪胎！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出生，你為什么不去死！”

在后房中，小小的陳六安被陳劉氏捂住了嘴巴，雖然小小的陳六安奮力的掙扎，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而陳劉氏的右手卻在陳六安的身體各處，雙臂，雙腿，肚皮，還有后背不停的掐著，扭著。

身軀小小的，瘦弱的好像是猴子一樣的陳六安在無聲的哭泣，其身體上很快便多了無數的青紅，很難想象，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下如此的狠手。

“吱呀”一聲門軸聲傳來，陳四喜走了進來，陳劉氏滿眼帶淚的看了一眼陳四喜，手上又多了幾下狠狠的的動作，然后便松開了自己捂住陳六安的右手。

陳六安響亮的慘叫哭聲，才再次在房間之中響起。

“別弄死小六子，爹說了，除非你出生小七，不然的話，小六不能有事，爹的話，我們還是要聽的”

“嗚嗚嗚....”

陳劉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只能是坐在一旁不斷的哭泣。

就這樣，時間過的飛快，陳六安的眼睛從那之后便變得很正常，非常的正常，而且比一般的孩童還要多出幾分靈動，一切的跡象似乎都在表示，之前陳六安那全黑的眼睛，只是一場幻覺。

不過該發生的都發生了，該看到的也都看到了，不管陳六安再如何的正常，他給陳家人留下的陰影這輩子都無法抹除掉。

“都是你，都是你，小畜生，小畜生！”伴隨著一聲聲惡毒到了極致的辱罵，四歲的陳六安光著腳，瘦的跟剝了皮的小猴子一樣，用麻桿一般細細的雙臂護住自己的腦袋，渾身顫抖的蜷縮在屋角，然后默默的挨著陳劉氏一陣陣的拳打腳踢。

陳六安瘦弱不堪的身軀，早就已經是青紅一片，但是他卻死死地咬著牙關，不肯發出一句聲音，只是用恐懼到了極致的眼神，怯怯的看著正在毆打自己的陳劉氏，陳六安很害怕陳劉氏打的重了，會將自己活活打死。

誰能想到，如此惡毒的毆打陳六安的人竟然是他的母親，親生母親。

自從陳六安有了記憶，在他的印象之中，陳劉氏便是世界上最可怕，最惡毒的存在，陳劉氏的拳腳不分時刻，不分場合的都會落在陳六安的身上。

如果陳六安敢于在毆打之中發出聲響，那陳劉氏的毆打只會變得更加癲狂，所以陳六安只能是默默的忍受，再忍受，等陳劉氏打夠了打累了，打的手疼了，踢的腳酸了，就好了。

前些日子，陳劉氏又懷孕了，但是可惜，大概是因為身體的原因，陳劉氏小產了。

陳劉氏將這一切的原因，都歸結在陳六安的身上，于是，陳六安從一天挨三頓打，變成了一天挨五頓打。

不僅僅是挨打，陳六安還要忍受陳劉氏故意造成的饑餓，年邁的陳老漢對此選擇視而不見，陳四喜這個不合格父親更不會說什么，他會很欣喜的喝掉原本屬于陳六安的那一碗野菜粥。

晚上的時候，餓得睡不著，出去找蟲子，下河摸小魚小蝦生吃，甚至找吃了不會拉肚子的野菜，已經成了陳六安的日常活動，年紀小小的陳六安，就像是一只大耗子一樣，眼睛泛著賊光，在漆黑的深夜之中尋找一切能吃的東西。

當陳六安找到一種新的野菜，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時候，其便會習慣性的看看四周，在確定周圍無人之后，陳六安的雙眸便會變得漆黑一片，是那種足以將黑夜都吞噬的黑暗！

當然了，這是陳六安自己的小秘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白日下的自己。

自從陳六安知道自己被陳劉氏不斷虐待的原因，正是因為自己的漆黑雙眸之后，其便決定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與眾不同的眼睛，小小的陳六安，看起來懦弱的像是一只見不得光的大老鼠，但是他卻比陳家村所有的孩子，都要聰明的多！

陳六安雖然不喜歡自己的雙眸，但是卻也無法憎恨它們，若是沒有雙眸幫助陳六安辨認野菜有沒有毒素，陳六安早就餓死在陳家了。

“行了，先別打了，回來再打，人牙子來了，看看五妹能賣多少！今年的收成不好，要是五妹賣不出個好價格，我們可就要挨餓了！”

“快，給五妹喝水，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下去就灌進去！”

“已經在灌了，還用你說！”

陳四喜看到陳劉氏在毆打陳六安，眼神無比的平靜，甚至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陳四喜同樣不喜歡陳六安，雖然沒有到恨不得陳六安立刻去死的地步，但是卻也可以做到對陳六安的生死視而不見。

終于，托了人牙子的福，陳劉氏停止了對陳六安的毆打，開開心心的去給陳五妹灌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