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余暉透過窗沿照射到陸淵的臉上。
“嗯?”陸淵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床幔,他慢慢的做起了身,半靠在床上。
“咦?大鍋,你信啦!”此時陸笛兒的聲音在陸淵耳邊響起。
陸淵聞聲看去,只見陸笛兒坐在茶幾旁,右手拿著一只雞腿,左手拿著一片桂花糕,正在不停的往嘴里塞,說話之間口齒不清。
“笛兒?你怎么會在這里?”陸淵緩緩的下床走到茶幾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盡量讓自己平靜的問道。
陸笛兒還未說話,只是用剛剛抓完雞腿的右手在陸淵的額頭上摸了摸,然后手背貼著自己的額頭,才說道:“差不多燙啊。”
陸淵摸了摸額頭上的油漬,一頭黑線。
陸笛兒將手用布擦干凈后,坐在茶幾旁,手撐著臉對著陸淵說道:“我本來剛剛回來是想和大哥說件事情的。可大哥卻怎么也叫不醒,而且面目相當的可怕呢,我就只好用青雪絲來叫你了。可大哥身上卻突然冒出一陣病氣襲擊我,還好我福大命大呢,大哥大哥?”陸笛兒見陸淵不說話,趕忙沖他擺了擺手。
“病氣?是誰說的?”陸淵問道。
“是爹爹說的啊,他還讓你醒了以后去書房一趟呢。”說完,陸笛兒又往嘴里塞了一片糕點。
陸淵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陸康一定知道他身上的狀況。
想到這里,陸淵連忙穿好衣服,按照腦中的記憶走向陸康的書房。
書房中,香煙環繞,陸康正在奮筆疾書著什么。
陸淵來到門口,見房門敞開,瞥見陸康正在寫字,陸淵就沒有進去,而是候在書房外面。
一盞茶后,陸康緩緩的落下最后一筆,對著陸淵說道:“進來吧淵兒。”
陸淵聞言,這才邁步進去。
陸康讓他坐下,看著他說道:“往日我在書房練字之時,你總是直接進來,今日倒是規矩了許多。”
陸淵聞言一驚,自己原身就是一個紈绔,那里懂什么禮數,如今自己這般倒引陸康起疑了不成?
想到此處,陸淵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生死之間走了一遭,越發覺得以前的自己不識大體,不明是非,如今想想以前所作所為,皆是不應該啊。”
陸康聞言,倒是沒有多想,陸淵的靈魂他是檢查過的,沒有半分問題,更何況那可妖心他也已檢查。面對侄兒這般,陸康也只當他生死輪回之間走一趟,長大了,明事理了罷了。
叔侄二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陸康為侄兒的改變感到欣慰,而陸淵則是感受到了陸康話語中的那親切、與血脈相連的親情。二人聊的十分開心,一個傍晚所說的話要比著十幾年來說的都要多。
天色漸暗,婢女前來說飯菜準備好后,陸淵二人才停止聊天。
起身時,陸淵對著陸康問道:“叔父,今日你對笛兒說的病氣,到底是什么意思?”
陸康摸了摸胡子,說道:“先吃飯吧,一會我在和你解釋。”
見陸康未多說,陸淵也就沒有細問。
晚宴上,陸淵見陸彧和曾盛神他們不在,便問道:“彧弟和盛神師兄他們都不回來嗎?”
“二鍋今晚翰林院當值,四師兄他們好像出城去兵營了,七師姐在太醫院,大鍋,你那個雞腿吃不吃?”陸笛兒一邊回答,一邊盯著陸康夾到陸淵碗里的雞腿。
陸淵把雞腿夾給陸笛兒,回憶著原主的記憶。二弟陸彧,現任楚國翰林院翰林學士。四師兄曾盛神乃是楚國八軍之一的衛龍軍軍長。而五師兄紐謙是禁軍八校之一,護衛皇城。六師弟覃川是欽天監司命。而七師妹姜雨雨則是太醫院首席御醫。
“笛兒,食不言寢不語,忘了為娘怎么教你的嗎?”嬸嬸一邊給陸笛兒夾菜,一邊說道她幾句。
陸淵倒是不奇怪,在原主的記憶里,嬸嬸除了無視他外,對陸彧、陸笛兒的管教都很嚴苛,但又是嘴硬心軟。而且她對陸淵,也不能說得上是無視,只不過對陸淵沒有像對陸笛兒他們那般嚴苛罷了。
晚飯后,陸康帶著陸淵來到書房,仆人端上兩杯清茶,隨后便退出去把門關上。
陸康吹了吹茶杯上的熱氣,對著陸淵問道:“淵兒,你可知修煉一途如何劃分?”
“當今為止的修煉一途,不過分兩種,一者是武道,將天地元氣吸納于體,存于丹田,淬煉自身,打破自身極限,成天地之間萬古不滅。二者術法也是,不過區別在于,武道是讓自身變強,而術法將就契合天地,追求天人合一,人存天道,借天地之力來證萬古。”陸淵回憶了一下,才說了出來。
陸康點了點頭,表示贊許:“不錯,這二者確實是當今天地所修煉的主流。可上古時期,三千大道,條條皆可證得萬古不滅,可隨著日升月落,也慢慢的涅滅在歷史洪荒之中。”
陸淵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叔父的意思是?”
陸康抿了一口茶后,站起身來,走了幾下,隨后說道:“你丹田被廢,武道修為已毀,術法也修不成,這二者皆已不可行,唯有兩種方法,你可以擇優而選。”
陸淵沒有說話,只是等待陸康的下文。
陸康轉身自書柜夾層中取出兩卷褐色的羊皮紙,然后放在陸淵面前說道:“下午你問我病氣是什么,其實那是妖氣。”
“那黑氣是妖氣?”陸淵大驚,難不成自己的身體里還住著一個妖怪?那自己算什么?人?妖?人妖?
“不錯,但那顆妖心已無意識只存本能,想來應該說招魂之時所帶來的邪物。但福禍相依,正是這顆妖心,才有了你走成這條路的可能!”陸康鄭重其事的看著陸淵。
隨后陸康指著著兩卷羊皮紙說道:“這兩卷是我少年時所得到的,一卷是上古氣修一脈的傳承。氣修一脈不練丹田,存天地元氣于氣海之中,氣之大成,萬物皆可御,莫敢不服。想當初為了得到這一卷,我路過天云關,星河橋,踏上彩虹之階,才終于得到。”
話說到這,陸康滿是唏噓,陸淵只感覺眼前的陸康開始變得神秘了起來。
陸康只是感慨了一下,隨后拿著另外一卷說道:“這卷是煉體功法。”
陸淵等了一會,見陸康沒有說話,腦袋發出了三個問號:“沒啦?那么簡潔?”
“淵兒,這二者,你自己挑吧。”陸康沒有多言,直接拿起兩卷放在陸淵的身前。
“只能選一個嗎?”陸淵問了一句陸康。
陸康點了點頭,陸淵把雙手伸出,直接抓在兩卷之上,人直接就跑了出去,邊跑還邊說:“小孩子才做選擇呢,我全都要!”
陸康看著雙手空空,看著陸淵跑出去的方向,嘴角上揚了一下。
陸淵跑回房內,趕緊把房門關死,自己一個人靠在床上坐著。
握著手中的羊皮紙,陸淵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沉重感。
因為這上面夾雜著陸康對他的期望。
“哎哎哎,你不能進去啊!來人啊!”
此時,外面傳來了婢女們吵鬧的聲音。
“哎喲,藍兒小姐姐,你說我淵哥都好了那么多天了,我這個做兄弟的都不來看他,您就行行好讓我進去吧!”
外面傳來一聲男聲,陸淵乍一聽,覺得非常熟悉。于是便打開房門,來到大堂之內。
只見數十名甲士手握刀劍圍著一個胖子。
那被圍在中間的胖子,看著周圍的刀劍,不禁滿頭大汗。
這里可是楚相陸康的府邸。
陸康在楚國的地位僅次于楚王,府邸更有禁軍八校的甲士護衛,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陸淵看著那胖子,感覺有些熟悉。
“大公子!”婢女藍兒看見陸淵后趕忙行禮。
陸淵見狀后,沖她點了點頭,隨后手一揮,便讓甲士退去。
那胖子見到陸淵后,直接沖了過來,一個猛虎撲地,撲在了陸淵的腳邊,抱著陸淵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喊道:“淵哥啊!我的親大哥啊!你可真把弟弟我嚇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藍兒看見那胖子這邊,不禁啐了一口,低聲說道:“還不是你們這幫紈绔子弟把大公子帶壞的,現在還敢過來,真不要臉。”
藍兒這么一說,陸淵才恍然大悟這胖子是誰。
這胖子名叫崔文建,他父崔里拜三公九卿中的治粟內史,掌管租稅錢谷和財政收支。
他和原主自幼玩到大,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
“文建啊,你先起來再說吧,藍兒備茶。”理清楚思路后,陸淵趕忙扶起崔文建,轉頭吩咐了藍兒一聲。
“哦。”藍兒不情不愿的回答了一聲,她情愿這些人不來,這樣大公子才會變好起來。
崔文建坐下后,又連忙站了起來,繞著陸淵轉圈。
陸淵甚是奇怪,問道:“有什么不妥之處么?”
崔文建搖了搖頭,只說道:“沒什么,只是感覺淵哥你比以前更加沉穩了,而且給人的感官也有所不同。”
不是崔文建胡扯,而是以前的陸淵比起他,那是更加玩略不堪,更加的紈绔,說話雖然不能稱得上是吆五喝六的,那也是相當的無禮。
而現在的陸淵,談吐得體,舉止大方,若非是知道陸康的能為,崔文建還以為眼前的陸淵是假冒的呢。
“或許生死之間走了一遭,人都會有所改變吧。”陸淵淡淡的說道。
崔文建點了點頭,為陸淵的改變表示贊同。但隨即他的臉上又浮現出了一股憤恨的神色:“淵哥你改變了確實是好事情,但要這么放過那些王八蛋,也實在是太輕易了!”
崔文建越說越氣,越氣越急,不由得要拍一下桌子。
陸淵掃了他一眼,說道:“想來叔父和嬸嬸都睡了,小聲點,不然他們醒了,你沒好果子吃。”
崔文建差點拍到桌子上,就聽到陸淵那么說,趕緊把手放下。
陸府他來了很多次,他也曾經見過一次陸康,從那以后他都不愿意在陸康在陸府時來找陸淵。
陸淵見放下手,抿了一口藍兒端上來的茶后說道:“你剛剛說的事情,是張延玉那小子唆使我去調戲大夏公主的那件事吧。”
聽到陸淵提起,崔文建臉上滿是忿忿不平之色,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的恨意。只聽得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沒錯,這些天我也打聽出了一些眉目。那小子嫉妒淵哥你當初在月華閣截胡了渺渺姑娘,一直懷恨在心,所以就使了一個套讓咱們往里跳呢!還害得……害得……”
說著說著,崔文建竟然雙眼落淚,無聲抽泣著。
陸淵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無非是自己二人被騙,原主不清楚大夏公主的身份,以為是尋常人家,就加以調戲,結果不僅一身武道修為被廢掉,就連丹田也被毀了,斷絕武道之路。
而陸康知道這件事后,直接將廢掉原主的那人殺了。然后一直沒有上朝。
可沒想到不知道是誰使了手段,將原主的三魂七魄給弄散了,才有了陸康招魂一事。
過了一會,崔文建慢慢的安靜了下來,陸淵看著他,說道:“文建啊,我不再是以前的陸淵了。以前的陸淵在那件事后就死了。現在的陸淵也就是新生的我,我的準則只有一條,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崔文建抬起頭看向他,然后問道:“那我們該怎么做?那張延玉的老爹可是九卿之一的廷尉,平日里巴結他的人也多,難不成淵哥你要楚相出手?”
陸淵聞言,不屑一笑:“如果讓叔父出手,只怕他也會不屑的。”
“可淵哥你現在修為,額。”崔文建似乎不想提起陸淵的傷心事,就沒有說下去。
陸淵卻不在乎,反正丹田被廢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那又何必在意呢。他對著崔文建說道:“那張延玉現在在煉臟境巔峰,而我只是一介廢人,你連氣血境都沒圓滿更不要說了,但有時候殺人,不需要用自己出刀。”
“你是說我們可以在別的地方做文章?”崔文建試探的問了問。
陸淵笑了笑,躺了這么多天,接收了原主的記憶才覺得原主被這個張延玉坑的有多么憋屈,既然自己占了人家身體,那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那最開始是由大夏公主開始的,那也由她來結束。你忘了她將來是誰的妻室了?”陸淵淡淡的說道。
“大夏公主……難道淵哥你是要借太子的刀!?”崔文建大吃一驚。
陸淵鄭重其事的、嚴肅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