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楊依依的贊揚，余奶奶又“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柳兄，咱在這杵著也沒用呀，先把孩子送回去唄，瞧這孩子多可愛呀，”

楊依依伸出細長的手指，逗弄著嬰兒的面頰。嬰兒被逗的“咯咯咯”笑起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楊依依的手指。

柳大壯這才想到孩子，抬眼去看，這孩子皮膚白皙，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來，雖說還是個嬰兒，但頭發已經很烏黑茂密了，忽閃的大眼睛上面，一對劍眉若隱若現。

大壯突然冷笑了一聲：

“哦，對呀，都是因為這個孩子，若不是為了救這個孩子，凌霄怎會到這個地步；若不是蒲府老爺是個膽小鬼，凌霄又怎會去冒險？”

說著，“哈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這笑聲，驚擾了樹林中的飛鳥，有幾只鳥兒“撲”地一振翅膀，飛走了。

楊依依懷中的嬰兒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大壯的情緒，又“哇哇哇”地哭了，小手在襁褓中不停地抓撓。

“這孩子你愛送哪兒就送哪兒吧，與我無關。”大壯深呼吸了一口氣，“你們要回去的話，也隨你們的便。我不會再回蒲府了，我要繼續找凌霄夫人。”

“可你知道到哪兒去找嗎？千風嶺來無影去無蹤的，你怎么找？”楊依依正色道。

“走到哪兒找到哪兒，即使找個十年二十年，我也會找下去。”

“好吧，隨便你吧——那你多保重——”楊依依拉起襁褓中還在哭鬧的嬰兒的小手，說，“小崽子，跟叔叔說再見——”嬰兒哭的更兇了。

“你們也保重，”柳大壯說著轉身離開，然后想起來什么似的，又回頭轉身，抱了個拳，說：“感謝！”

這一別，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間，柳大壯走遍了曇城的角角落落，有時候也會在同一個地方待一段時間，少則一兩個星期，多則好幾個月，期待著那飄忽不定的千風嶺會不會突然顯現，但是，并沒有。

在這期間，他也斷斷續續地聽到了蒲府的一些消息：

那個孩子被送回了蒲府之后，蒲府皆大歡喜，給他取名子川，并舉辦了盛大的慶祝宴會。楊依依作為把孩子送回去的“功臣”，理所當然地受到了隆重的款待。后來，蒲老爺又娶了一位夫人，名喚梅魅，就如她的名字一樣，千嬌百媚的，于是蒲府又是皆大歡喜。

似乎沒有人還記得或還會提起那個凌霄夫人。

說到這里，柳大壯停住了，之前的堅韌和淡定似乎有所退去，右手的拳頭攥了起來，關節發白。這讓桃橙仿佛看到了那個回憶中沖動、感性的柳大壯。

她很想問，那你后來為什么來到了紫藤堡呢？但是好像有一種慣性讓她開不了口。柳大壯對木凌霄的感情，從初見時的美好，到后來的相見卻不相認，再到后來踏遍曇城的尋覓，令她感到震驚。

她在心中感嘆道：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一種感情。

“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藤亦箜開口了，“你把蒲子川大少爺引到紫藤堡來，是希望我們如何幫你呢？”

說這話時，他低著頭，整理著袖口，并沒有看向柳大壯。

“這......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紫藤堡家大勢大，是可以和蒲府對抗的家族，或許可以幫到我。”

柳大壯同樣也低著頭，剛才攥緊的拳頭現在松開了。

“等等，那個什么，楊依依呢？你就沒聯系過他？他不是之前給了你很多幫助嘛，”蒲子川大咧咧地說道，“而且，我小時候他還抱過我，這倒讓我覺得很親切，嘖嘖嘖。”

柳大壯似乎并不想接他的話茬，過了一會兒，才說：

“他在哪兒，你們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么，呵，他是送你回家的‘功臣’，不是應該在你們家享受榮華富貴么。”

說著，大壯臉上現出嘲弄的神情。

“啥，可是我根本都不記得他呀，我爹和魅姨也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他。嗨呀，大壯兄，哦不，大壯叔，你可真不夠意思，當年要不是楊依依照顧我送我回去，你是不是就把我給扔了？有點過分啊，嘖嘖嘖。”

“對，怎么樣呢，我就是很討厭你。”柳大壯抬起了頭，直視著蒲子川的眼睛說道。

“你......我......”

蒲子川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悻悻地閉嘴，還不忘“哼！”了一聲。

“好了好了，”風麗行道，“你們倆就不要烏眼雞似的了。要我說呀，當前最主要的事情是想想如何幫助大壯兄打聽到風弋閣和凌霄夫人的消息，這是他這二十年來的執念。”

“所以，第一步是，我們大家一起出動，去找那個什么風弋閣，”藤亦箜接過了話茬，然后又忍不住說道，“要我看，這個風弋閣就是故作清高，搞這么神出鬼沒的，有意思嗎？——”

“咳咳——”風麗行打斷了他，道：“藤大少爺，咱們用不著幫一個踩一個吧，你說是不是，小桃子？”

桃橙還沉浸在唏噓感嘆之中，這時忙回過神來，抿嘴笑道：“是是。”

“橙子妹妹，你怎么能都站在他那一邊呢，你得‘幫理不幫親’，再說了，他也不是你的親人呀，哈哈哈。”

藤亦箜剛說完，風麗行就瞪了他一眼。

桃橙笑了笑，沒有接話。

“嗨呀呀，快吃菜快吃菜，都怪你們，只顧聽你們說話，菜都沒顧上吃幾口，”蒲子川說著就夾了一筷子的菜塞到了嘴里。

“藤伯，您怎么看？”見藤伯整個過程中都沒怎么說話，藤亦箜問道，“十九年前，凌霄夫人出走之后，蒲府具體是什么情況，你聽說過嗎？”

藤伯放下手中的筷子，清了清嗓子，說：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只是從蒲府的家丁那里聽到過一些閑聊，說有一天早上，負責照顧凌霄夫人的丫鬟發現夫人不見了，急的跟什么似的，趕快報告給蒲府老爺，被蒲老爺好一頓責罵。全府集中人手尋找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便不了了之。后來，有人送回了孩子，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楊依依，只是在蒲府張燈結彩慶祝的時候，楊依依也不知所蹤，門口的那棵楊樹也一同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生長在那里似的。”

“你說什么？”柳大壯驚訝道，“他竟然把他的樹木本體搬走了嗎？”

“或許吧。”藤伯說完便沉默不語了。

“嗨，這也沒啥有用的信息呀，能幫助我們找到那什么——風弋閣么？嘖嘖嘖。”蒲子川拉長了音調說。

“這有何難的？我來想辦法。大家趕快吃飯吧，小丫鬟都來瞧了好幾次了。”

風麗行拍了拍胸脯說，很豪邁爽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