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走在回廚房的路上,心里思量著:如果凌霄夫人把他說的話當真了、一定要出去尋找她的孩子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他陪著她一起去,去會會那個風弋閣,如果需要冒險的話,那他就替她擔著。
這樣想著,心中漸漸好受了些,不再一團亂麻一樣沒有頭緒。
事實證明,這樣的一場旅程很快就來了。
具體的過程,柳大壯在和藤亦箜、風麗行、桃橙他們敘述的時候,沒有過多的講述,只說他拗不過凌霄夫人的苦苦哀求,特別是那一句“我看著你就感覺很親切,好像曾經相識似的”讓柳大壯的思緒又回到了一年前陽光明媚的那天,又看到了那個仰頭微笑的凌霄姑娘,穿著橙紅色的衣裙,身后仿佛有大片的花海。
自從知道了她的孩子在風弋閣之后,凌霄夫人的神志就變得很清醒,整個旅途過程中,沒有再發生精神崩潰或癲狂的情況,反倒是當余奶奶瘋癲發作不認識人的時候,她會幫著柳大壯一起去安撫她。
話說余奶奶怎么也跟著一起去了?主要是因為柳大壯在籌劃離開蒲府的時候被余奶奶發現了,樂呵呵地問他:
“小弋呀,你這是要準備出去找你娘嗎?肯定是的,呵呵呵呵呵。”
聽到這么說,柳大壯想起來,在余奶奶要帶他出府那天,他曾經承諾過她“下次趁沒人的時候再出去”,便決定,干脆帶著余奶奶一起出去。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柳大壯總覺得余奶奶和風弋閣有什么關系。
除了余奶奶之外,楊依依也加入了他們,按照楊依依的話說,“作為打探到消息的功臣,這么好玩兒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其實,柳大壯看著余奶奶和凌霄夫人,會覺得她們倆個挺像的:
兩個人有時候都會瘋瘋癲癲的;
兩個人都有找兒子的經歷,余奶奶吵著嚷著要找兒子,結果找到了柳大壯這么個假冒的兒子,凌霄夫人吵著嚷著要找兒子,結果就開啟了這樣一場風弋閣之行。
不同人的命運有時候卻也這般的相似。
柳大壯也會想到,蒲府里突然少了三個人,不知會亂做怎樣的一團呢,但轉念又把這個顧慮拋到九霄云外。
經過了十天的路途跋涉之后,他們很順利地找到了千風嶺。
之前楊依依說,千風嶺這個地方比較神秘,一般人找不到,所以當千風嶺就真實地呈現在他們面前時,柳大壯忍不住驚嘆,有點難以置信。
對此,楊依依調笑道:“嗨,至于這么沒見過世面么?咱們運氣好唄,或者,這說明,咱們不是一般人,哈哈哈哈哈。”
這千風嶺隱沒在一片煙霧繚繞之中。
本來,走到這里的時候,他們也都沒怎么注意,以為這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只不過樹木更古老,歷史更悠久——合抱粗的樹干,樹冠遮天蔽日。但漸漸地,發現有霧氣彌漫開來,飄飄渺渺,絲絲縷縷,有如仙女的薄紗裙,又如剪不斷理還亂的思念。
他們走了好半天,發現走不出去,似乎還是在原地打轉。
正在焦慮之際,余奶奶指著一個地方,“呀呀呀——”的喊了起來,其余三人趕過來,朝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瞧:
兩棵合抱粗的參天大樹似乎形成了一個拱門,里面的霧氣更加濃重了,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山峰林立。有一座山石離“大樹拱門”比較近,仔細辨認,能夠發現上面漂浮著三個字“千風嶺”。說“漂浮著”是因為這個字并不是刻印在石頭上的,倒像是由霧氣中的微粒組合而成的,讓人覺得,如果伸出手一抹,這幾個字就會消散了似的。
一番驚嘆之后,一行四人走近了“大樹拱門”。
楊依依攙扶著余奶奶走在前面,柳大壯和凌霄夫人緊隨其后。大壯本來擔心凌霄夫人經過了這么長距離的跋涉會很累,也打算扶著她,但她擺擺手說不用,大壯見她眼神中有了光彩,步子也很歡快,便也放心的松開了手。
柳大壯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段布條,經過“大樹拱門”的時候,順手將它系在了左邊的那棵大樹上,想著做個標記,下次來的時候就能很快地找到這個千風嶺。
說來也怪,進入“拱門”之后,瞬間就起了大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大壯本能地抬起胳膊,擋住了眼睛,眼角的余光看見凌霄夫人被風吹的邁不開步子,便趕緊過去扶住她,替她擋著風。
“喂,柳兄,你看,咱們應該往哪邊走呀?”前面響起了楊依依的聲音。
大壯瞇著眼睛,勉強從擋在眼前的胳膊上方看過去,卻發現楊依依和余奶奶像沒事兒人一樣,穩穩地站著,好像并沒有受到這大風的影響,不覺訝異。
可這種訝異沒持續多久,因為等他們艱難地走到楊依依和余奶奶旁邊時,風就減弱了,柳大壯想或許是因為他和凌霄夫人剛剛正好站在風口的緣故吧,便將他的疑惑按下不提。
眼前是一片風和日麗,他們正站在一個山腳下,一左一右有兩條道路,不知道各自通向什么地方。
“往哪邊走......我也不知道呀,”大壯一臉茫然地摸了摸頭。
“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嘖嘖嘖。”楊依依甩了下額前的頭發,道。
“那你還問我?”柳大壯撇了撇嘴。
“我就是客氣客氣呀,哈哈哈哈哈——”楊依依笑道。
聽到這個笑聲,柳大壯忍不住在楊依依的肩膀上捶了一拳。
楊依依沒有在意,轉向凌霄夫人,禮貌地問:“夫人,您覺得呢?”
凌霄夫人看了看左邊,又轉頭看了看右邊,就在她看向右邊的時候,楊依依“啪”地拍了一下手,說道:
“好!夫人想去右邊,那我們就從右邊走吧。夫人真是好眼力,我也覺得應該走右邊。”
凌霄夫人悄悄掩口笑了笑。
柳大壯則瞪著眼睛,抿了下嘴巴,控制住了再去捶打他肩膀的沖動。
他們沿著右邊的道路走了一會兒,來到了一個三面環山的山谷中,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有數不清多少級臺階,烘托著一座宮殿,靜謐,古雅,又有些神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風弋閣?”大壯問道。
凌霄夫人抬起右手,伸展開,放到與眉毛齊平的位置,仰頭看著,深呼吸。
余奶奶也抬起頭看著,口中似乎念念有詞。
“行了,大家都別愣著了,這應該就是風弋閣了,咱們上去吧。”
楊依依說著又過來扶起余奶奶,朝上走去,小心地踩著每一步臺階。
走了不知有多久,也不知到底上了多少級臺階,他們突然聽到有聲音從上面傳來: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風弋閣?”
大壯抬頭看去,見一個扎著兩個小揪的孩童,分不清是男孩還是女孩,一臉嚴肅地瞪著他們。
“嗨,小朋友,這么嚴肅干啥呀,你看,都不可愛了,來,給小哥哥笑一個——”楊依依一點也不緊張,依然戲謔著說道。
那個孩童“哼”了一聲,喊道:
“風弋閣規矩!有事啟奏,游客止步!”
“哦哦,小朋友,我們是‘有事啟奏’,真的,你幫我們去‘啟奏’吧。”大壯忙應道。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臺階的頂層。凌霄夫人見狀,彎下腰,拉著那個孩童,稍微有點語無倫次地把他們的來意和他說了。柳大壯和楊依依不住地點頭附和,“是是是。”
“那好,你們等著——”
孩童說著就進去了,留下他們四個人站在那里,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孩童出來了,喊道:“風弋閣主有請——”
他們正要一起進去,孩童又把他們攔住了,說,“閣主只讓這位夫人一人進去,你們就在外面等著吧。”
“為什么?我們不能一起進去嗎?”大壯不滿道,不自覺地看向凌霄夫人。
“這是我們的規矩。”孩童說道。
楊依依拉住大壯,朝他點了點頭。
大壯也不再言語,眼看著凌霄夫人獨自一人走進了風弋閣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