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的述說,原本我心里面是五味雜陳的,可在當我聽到最后面那幾句時我有點受寵若驚,故我矜夸地說,言外之意就是,你看我長得像好人咯!你真是慧眼識人啊!
她打斷我說,其實也沒有!當時我看你覺得你既像好人又像壞人,樣子嘛也還過得去,當時我就想,如果你真是壞人,把我給強了我心里還得接受,所以就上了你的車。
我發現這小姑娘真的不太會說話,雖然他說的都是大實話,我只好假裝生氣地說,既然你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那你就當我是壞人看吧——來吧,我是不會拒絕你的。
我說完做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她捧腹大笑說,你怎么這么皮?
我有意恭維她說,還不是因為你長得有幾分姿色,我才勉為其難地停車讓你上車,不然我理都不理。還有,你應該這樣想,剛才揩你油的那個司機,可能就是因為看你姿色不錯的份上,所以才心生了歹念。
她撅著嘴巴,眨巴著眼睛,問,難道長得漂亮也是一種錯?
我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你著裝的太性感、太暴露了,讓人看了垂涎欲滴。
她突然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胸腔起伏。而在一旁欣賞的我,看得腦海里一陣陣地充血……
我邊開車邊回味著她剛才說的話,忽然間我發現她說過的話在邏輯上存在自相矛盾,因此我反詰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是岔口附近村落的嗎,怎么突然又跑去文城那邊去了?
她聽完臉頰微紅,尷尬地朝我吐舌頭,說,那些話是騙你的,我不是那附近的人,而是溪鎮以東的……
我問她,那你來這里干嘛?那地離這里也挺遠的。——其實我是擔心她會不會迷路了。
她脫口而出說,和你一樣——旅行!
她的話差點驚掉我的下巴,我只好機械地重復她的話,問,旅行??
她忽然又埋下頭玩弄起自己的手指、指甲之類的東西,同時一臉麻木地繼續說,我剛失戀了!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抬起頭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停頓了好一會才接著說,我和談了一年半的男朋友分手了,他背叛了我!你說這天底下的男人怎么就這么善變呢?
聽到失戀二字,我暗想情況不妙,祈禱她千萬千萬別和我討論情感問題,因為它是我的軟肋,所以我很干脆地敷衍道,不知道!
她沒理會我的祈禱繼續說,他說他要帶我看盡世間芳華的,結果呢,還不是一樣的勞燕分飛,你們男人的嘴呀都是騙人的鬼!
我聽了感覺心里有些不爽,反駁道,你這話說的……你讓我情以何堪?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我也是個男人,你總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呀!
她朝我吐了吐舌頭,說,不管,反正你們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我聽罷真想一腳把她踹下車去,因為我沒見過她這么胡攪蠻纏的人,但我見她激動,也只好順著她說,行行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但這并不能成為你旅游的借口。
她目光再次暗淡下去,說,原本我失戀了,心里不好受,我想趁著假期回家,通過家庭的溫暖好好地給自己療傷,誰想剛一回家就遇見父母吵鬧著要離婚。我是不知道為什么大人們總是這樣,從來都不考慮我們子女的感受,只會在乎自己的快樂、高興與否。我在家里聽他們吵了兩天的架,覺得實在呆不下去,就撒謊說要去城里打工,我的父母們只專注于吵架,都沒發現我是在撒謊,想都沒想就同意我出來了。
我見她說著說著眼里流出了淚水,那淚珠完美地劃過她的臉頰滴落在她衣服上。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找紙巾呈上去。
她下意識地接過紙巾捏在手心,然后用手背邊擦眼淚邊繼續說,以前他們很在乎我的,對我噓寒問暖,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對于她的詢問我一句話也接不上,只能聽著她訴說,并加大紙巾遞送頻率。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的紙巾終于派上用場,她拿了吹鼻子,吹完后把我當空氣似的繼續說,我出門后也不知道去哪里,就買了一張去同學家城市那邊的車票。當時我是想找個人傾訴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當我一路顛簸去到同學所在的城市時,我突然間覺得有些勉強,我不愿意讓朋友知道我的悲傷,之后我就在朋友家城市里住了兩夜。這期間我打聽到那城市遠郊有一個風景旅游區,便搭了車去玩。玩了半天,我心情好了一些,便想著要回城,但我正打算回城時卻發現沒有實時的公交車。那個地方有些蕭條清冷,等車的人只有我一個。我在站牌處等了老半天沒見一輛公交車路過,就想著該不會是沒有公交車了,或者是我迷路了。之后我越等越慌,慢慢地我也就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力,最后情急生智的我想到了蹭車這個主意,而后我就開始攔車。還好這天底下還是有那么幾個好人的,有個開大眾車的司機愿意捎我一段,但是我和他的終點站不一致。他為兩全其美建議先把我捎到去文城的岔路處,然后再讓我轉大巴去文城。當時我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就同意了。而后他就將我捎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處,并叮囑我等向南方向的客車。我道謝完在路口等大巴,但是我等到心焦也不見車經過。之后我就突發奇想,想往東方向走會去到哪里,之后我便改換終點攔了一輛車,然后我就攔到了剛才和你說的那個貨車司機,接下來我也就不用說了。
我張了好幾次嘴,但沒有一次發出聲來。無能的我羞惱地覺得此時她應該繼續說的,哪怕是自言自語,因為此時的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同她對話。
她見我沉默假笑著問我說,我是不是特狼狽?
我心情沉重老實地回答說,聽上去是挺狼狽的!
她眼里閃過一絲失落,尷尬地笑著說,不好意思,和你說了那么多沒趣的東西。我只顧著自己的感受了……
我打斷她說,我很榮幸聽到你的故事,真的,但是實在不好意思,因為我對感情一竅不通,所以只能扮演一個合格的聽眾,而不能與你交流點什么。
說實話我真的對感情一竅不通,尤其是在面對一個有自主情感生物的時候。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說,你的意思是情商不行咯,哈哈哈哈……
原本我有些內疚不能分享她的悲傷,但聽到此話后我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我恨不能把她踹下車去外加贈送給她一份超級大禮包說“活該勒你”。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此時的我之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或者說與她交流——是因為我也深陷情感的迷茫困頓之中,在此其中我沒本事給深陷泥潭的自己找一條出路來。基于如此不爭的事實,加之我枉己不正人道德理念,所以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和她說些什么。因此,我覺得她說我“情商不行”倒不如說我是“智商不行”這話更讓我容易接受。憤憤不平的我只好反唇相譏,說,可能吧!但你情商那么高為何如此落魄?
她收起笑,云淡風輕地說,我沒說自己情商高呀,我覺得我和你一樣,是一路貨色!
她的話讓我感覺心里舒服了一些,我暫時決定不踹她下車,但我不甘就此原宥她的肆無忌憚,所以我和她撇清干系,說,你可別自抬身價,我沒你那么笨——能把自己給玩丟了的天驕!
她看了我一眼,撅著嘴鄙視地說,說得好像誰稀罕與你為伍似的……
視野里馬路上的車輛、行人越來越多,我見導航顯示離城越的距離小得可以用手指頭來測量,便岔開話題說,快到城里了,你到哪個位置?
她猶豫了半天反問我,你呢?去哪?
我看了看時間,再看了看油耗表以及機油表,對她說,去汽修店給車做個保養維護什么的,然后再去吃頓飯,之后呢如果心血來潮的話就到處轉轉走走逛逛,如果心血不來潮就去下個城市。
她忽然兩眼放光說,能不能帶上我?
我用“啊”字進行反問。
她解釋說,去LS能不能帶上我?
我以為她是在和我開玩笑,所以我說,完全可以!
之后我們把車開到汽修店做保養維護。車輛維護期間我坐在店大廳里喝茶水,而她像是對我的車發生了興趣,一刻不停地跟在維護人員背后絮絮叨叨地或詢問或指點,仿佛她才是車子的主人。
維護完成,我大方地結賬時她幫我和店家老板砍價,砍去了零頭。我一向佩服女人天生砍價的技能,因為我向來都不會砍價。
而后我們開著車去尋找吃的。路上我總為車里多了一個人而感覺到有些怪異,因為我不確定她是否同她說那樣要與我結伴而行。我膽怯地問她,你不會真的打算同我一起去LS吧?
我的話問得她一臉茫然。她眨巴了幾下眼睛說,有什么問題嗎?
我突然為自己半個小時前說的玩笑話感到羞愧,所以我支吾其詞地說,我——我……
她忽然緊張起來,用很快的語速說,這個問題在來的路上我就征求過你的意見了,你也答應了我的,你不會是忘記了,還是你想出爾反爾?
我用自己練就了二十八年的如簧巧舌狡辯說,沒有忘記,也不是出爾反爾,就是——那個吧——我是覺得吧——你難道就沒察覺到這事有些——要怎么說呢——這么表達吧,我一個來路不明的加上你一個來路不明的湊一起旅行,你難道就不覺得這事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嗎?
她天真地說,不覺得呀!我覺得這挺刺激的。
我感覺有點無語,生硬地對她說,你心是真的大!
她沒說話,只勝利般地向我笑。
見她笑我又意識到我談話的重點有些偏離主題了,我只好扭轉乾坤把重點找回來,說,好像跑題了,我想表達的是我們在彼此眼里都是個來路不明的人,這——
她打斷我說,我來路怎么不明了?難道是你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還是……
為逃避她的追問,我神情慌張閃爍其詞地說了一堆毫無意義的話。說我們現在的狀態是“來路不明”的冪次方積。
她聽后很是激動地說,剛才和你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
她說著從包里翻出身份證和學生證給我看。
我嘴上說百分之百地相信她,手卻不爭氣地接過她的身份證和學生證來核實。我見她證件上的信息和她說的不相出入,反而更加猶豫不決,因為她給我的感覺從不相信轉變到了半信半疑。導致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任眼前這個認識不到三小時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