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16]

贈曹將軍霸

將軍魏武之子孫，于今為庶為清門。[17]

英雄割據雖已矣，[18]文采風流今尚存。

學書初學衛夫人，但恨無過王右軍。[19]

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于我如浮云。

開元之中常引見，承恩數上南薰殿。[20]

凌煙功臣少顏色，將軍下筆開生面。[21]

良相頭上進賢冠，[22]猛將腰間大羽箭。

褒公鄂公毛發動，英姿颯爽猶酣戰。[23]

先帝天馬玉花驄，[24]畫工如山貌不同。

是日牽來赤墀下，迥立閶闔生長風。[25]

詔謂將軍拂絹素，意匠慘淡經營中。[26]

須臾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

玉花卻在御榻上，榻上庭前屹相向。[27]

至尊含笑催賜金，圉人太仆皆惆悵。[28]

弟子韓幹早入室，亦能畫馬窮殊相。[29]

幹惟畫肉不畫骨，忍使驊騮氣凋喪。[30]

將軍畫善蓋有神，偶逢佳士亦寫真。[31]

即今飄泊干戈際，屢貌尋常行路人。[32]

途窮反遭俗眼白，世上未有如公貧。

但看古來盛名下，終日坎纏其身。[33]

【解析】

此詩與上詩有聯系，都寫于“安史之亂”后寓居成都時，但上詩只是寫曹將軍霸的一幅畫，此詩則寫曹將軍本人。先寫曹將軍高貴的身世，再寫曹將軍輝煌的過去：開元年間他是玄宗皇帝的座上客，曾在朝堂之上為文武大臣畫像，還畫過玄宗的坐騎玉花驄。結尾寫戰亂后曹將軍窮困潦倒，漂泊于市井間，居然要靠給路人畫像來謀生，還要遭人白眼。詩人從曹將軍身上悟出了人生的某種規律：“但看古來盛名下，終日坎纏其身。”為天才的不幸命運而悲哀，感慨十分深沉。詩的藝術處理別具心裁，用了十六句詳寫曹將軍畫馬，不但突出了曹將軍的畫技，而且表達了詩人的藝術觀：畫馬要畫骨，要畫出驊騮之“氣”，即要形神兼備。詩中創造了“英姿颯爽”、“慘淡經營”等語詞，顯示了詩人高超的語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