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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兒童文學

涉足兒童文苑

說起我和兒童文學的緣分,難以忘懷幾位老師對我的引導、啟迪和教誨。

我的文學啟蒙老師趙景深,是我國早期兒童文學理論、創作、翻譯、教學的拓荒者、探索者之一。他翻譯過格林、安徒生的童話,最早在大學開設童話課,著有《童話概要》《童話論集》。他那優美的、富有詩意的童話《紙花》《一片槐葉》,童話詩《桃林的童話——給親愛的小妹慧深》,都在我早期閱讀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我上中學的時候,曾多次向他主編的《青年界》投稿。在這本雜志的《讀者園地》一欄里,先后登載過我寫的散文、速寫《燈下自修記》《張先生的病》《房客的悲哀》《鐘聲》等。趙先生不止一次地給我回信,鼓勵我寫自己熟悉的校園生活,多讀一點中外文學名著。他還用清秀工整的毛筆字,字斟句酌地修改我寫的一首題為《走向遙遠的邊疆》的詩。那時,我企盼見到趙先生,想要當面聆聽他的教誨。

沒想到,我一考進復旦大學,就和趙先生不期而遇了。《國文》是一年級的必修課,在強大的教授陣容中,有郭紹虞、陳子展、章靳以、魏金枝、方令孺等,我毫不猶豫地選了我所熟悉又敬重的趙景深教授。趙先生講課很生動、風趣,不時穿插講一些文人逸事、文壇掌故,有時還哼幾段京劇、昆曲,連唱帶表演,引起陣陣笑聲。他對外國文學很熟悉,不僅常常介紹狄更斯、左拉、莫泊桑、契訶夫等大作家,也偶爾推薦沙爾·貝洛、安徒生、王爾德、格林兄弟、豪夫、科洛狄等兒童文學大家的名著。趙先生對我這個《青年界》的小作者并不陌生,似有一層特殊的感情,還按照我的興趣和愿望,為我開列了一份參考書目。我從學校圖書館找到了《敏豪生奇游記》《鵝媽媽的故事》《荒島探寶記》等書,在課余時間如饑似渴地閱讀,使我對外國兒童文學增進了了解。對我的作文,趙先生也鼓勵有加,經常給以88、90的高分,并寫下“有正確的政治立場,有熟練的文字技巧”“文字明快有力,首尾完整”等評語。可以說,在我的文學之旅中,趙先生是第一個引領我向“兒童文學港”靠攏的人。

我走上工作崗位,第一個上級恰好又是兒童文學老作家嚴文井同志。近些年,我曾不止一次地聽他向別人說起:“1952年秋,我在中宣部文藝處,處長丁玲讓我去全國文協。我帶了兩個秘書,一個是丁玲的秘書陳淼,一個是周揚的秘書束沛德,到文協打前站,最早投入中國作協的籌建工作。作協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我們是親身經歷的。”我還記得,跨進文協大門不久,文井同志就情真意切地對我說:“你年紀很輕,只要自己努力,不鬧工作與個人創作的矛盾,在黨的培養下,有才能的人是不會被埋沒的”“先踏踏實實地做幾年工作,將來可以搞創作,也可以搞評論。不管以后做什么,現在應當抓緊時間學習馬列主義、文藝理論,多讀點作品,有時間也可以練習寫作”。在文井同志麾下,我一邊學習做文學組織工作,一邊利用業余時間挑燈夜讀。我饒有興味地讀了嚴文井的童話《丁丁的一次奇怪旅行》《蜜蜂和蚯蚓的故事》《三只驕傲的小貓》《小溪流的歌》,被這些富有幼兒情趣、詩情與哲理交融的作品所深深打動。我對我的上級在兒童文學上的出色成就肅然起敬,這也大大激發了我對兒童文學的興趣。

隨后我在作家協會創作委員會當秘書,又有機會旁聽文井和冰心、張天翼、金近等積極參加的兒童文學組關于作品和創作問題的討論。我記得,文井在一次座談會上曾談起:“我的祖父愛教訓人,我很怕他。父親稍好一些,但當我考不取大學時,他就板起面孔教訓我了。我不愛聽教訓,就離開家庭走向生活了。”“現在兒童讀物的缺點,也是愛教訓孩子。孩子不愛聽枯燥的說教,我們應當盡量把作品寫得生動有趣一點。”他的這番話,使我較早地領悟到,兒童文學要講究情趣,寓教于樂。中國作協編的《1954—1955兒童文學選》,是由文井最后審定篇目并作序的。在協助文井編選的過程中,使我心里對如何把握少年兒童文學的特點,如何衡量、評判一篇作品的成敗得失,有了點底。他在《序言》中所說的:“應當善于從少年兒童們的角度出發,善于以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耳朵,尤其是他們的心靈,來觀察和認識他們所能接觸到的,以及他們雖然沒有普遍接觸但渴望更多知道的那個完整統一而豐富多樣的世界……一定要讓作品做到:使他們看得懂,喜歡看,并且真正可以從當中得到有益的東西。”這段言簡意賅的文字,在我腦子里深深地扎了根,成了我后來從事兒童文學評論經常揣摩、力求把握的準則。

我涉足兒童文學評論,還忘不了《文藝報》和著名評論家侯金鏡同志對我的鼓勵和點撥。1955年9月,《人民日報》發了社論,號召作家為少年兒童寫作,改變兒童讀物奇缺的狀況。中國作家協會和郭沫若、冰心等文學前輩響應號召,倡議每個作家“一人一篇”。那時我還不是作家協會會員,但作為一個初學評論寫作者,也深感有義務和責任,為孩子們做點什么。于是,我根據在創委會分工閱讀作品的印象和感受,寫了兩篇兒童文學評論,那就是1956年、1957年刊登在《文藝報》上的《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評歐陽山的童話〈慧眼〉》《情趣從何而來?——談談柯巖的兒童詩》。

這兩篇評論文章,在兒童文學界還多少有點影響。前一篇文章引起了一場持續兩年之久的有關童話體裁中幻想與現實關系的討論,或多或少活躍了當時兒童文苑學術論爭的空氣,“也豐富了50年代尚不完備的我國童話理論”,在當代兒童文學史、童話史上留下了一筆。后一篇則是最早評介柯巖兒童詩的文章。從1955年底到1956年夏秋之交,我從《人民文學》《文藝學習》等刊物上先后讀到柯巖的《兒童詩三首》《“小兵”的故事》等,尤為贊賞其中的《帽子的秘密》《爸爸的眼鏡》《看球記》等幾首。我沉浸在閱讀的愉悅之中,為這些詩篇所展現的純真的童心、童趣所打動,情不自禁地要拿起筆來予以贊美和評說。那時,我同柯巖素昧平生,也沒有報刊約我寫這篇文章。選這個題目,可說是完全出自個人的審美情趣和發現文學新人的喜悅。文章初稿寫于1957初春時節,正逢文藝界貫徹“雙百方針”,鼓勵鳴放,作家們如坐春風、如沐春雨。此時,我也心情舒暢,思想比較活躍,沒有多少條條框框。修改定稿的1957年10月,已進入反右派斗爭的中后期,正是我因“整風”期間所犯嚴重右傾錯誤挨批評、寫檢討之際。我的女兒又正好在這個時候呱呱墜地。我住的那間十多平方米的屋子,一分為三:窗前一張兩屜桌,是我挑燈爬格子的小天地;我身后躺著正在坐月子的妻子和未滿月的嬰兒;用兩個書架隔開的一個窄條,住著我的母親,她是特地從老家趕來幫助照料我們的。我就是在這樣一種并非寧靜、寬松的環境、氛圍、心情下,完成這篇文章的。文藝報編輯部與創委會在同一幢樓辦公,我把這篇稿子送到編輯部。負責審稿的責任編輯是青年評論家敏澤,該報副總編輯侯金鏡同志終審。金鏡同志閱稿后,約我談了一次話,他熱情地鼓勵我:文章寫得不錯,從作品的實際出發,作了比較深入的藝術分析,抓住了作者的創作特色。他希望我沿著這個路子走下去。這篇近萬字的文章很快在8開的《文藝報》周刊上用兩整版的篇幅刊出了。此文得到作者柯巖的首肯,也得到評論界和兒童文學界的好評,認為它是“有一定理論水平的作家作品論”“對兒童情趣的贊美,與對‘行動詩’的褒獎,深深影響了一代兒童文苑”。年輕時的這篇習作似乎成了我的代表作,先后被收入七八種評論選集。

50年代寫了上述兩篇評論文章,從此與兒童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成了兒童文學評論隊伍里的散兵游勇。

2000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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