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溟霄神君賜教。”

溟霄神君舉著烏球，又仔細端詳了片刻，隨即開口說道：“植界有一種藤蔓植物，名喚相思蔓，與其他無感界的植物相比，此蔓更容易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修煉成精。不過植物畢竟是植物是無感眾生，不同于其他有感眾生，相思蔓想要修煉出七情六欲必須得倚靠外力。”

“所以這黑氣啃噬的其實是那些女孩的七情六欲嗎？”

溟霄神君點點頭，接著說道：“但相思蔓極其罕見，并非每個人界都有，亦不會永生，就算是某個人界有這種植物最多也就只能長出兩株，當一株相思蔓生命枯萎之時，種子會落進土壤，身軀就會化成這樣一顆噬情蠱傳給后代。相思蔓要以藤蔓的形態生長至少兩百年，當一株相思蔓化成人形之時，就是另一株已經化成人形的相思蔓生命枯萎之時，等到化成人形的相思蔓通過噬情蠱汲取到足夠的靈智，令一株相思蔓就開始重新生長，兩百年后循環往復。”

“竟然有這樣的事……”難怪那小藤妖堅持說他阿娘是埋進了土里。

“相思蔓罕見，但六界物種全譜中也有記載。歲月漫長，本君閑來無事喜歡研究研究這些植被什么的。斕鳶仙君可以去天書局借閱查看，本君記得也不一定十分準確。”

斕鳶仙君看了看桌子上的藥蔞，點了點頭。溟霄神君好像是很喜歡研究這些，怪不得總能在藥王神君這兒見到他，大概是因為有著共同愛好吧。

斕鳶仙君朝著溟霄神君深鞠一禮：“多謝溟霄神君為小仙答疑解惑。小仙還有一事不明，敢問神君，那些被噬情蠱寄生過的人會有何后遺癥嗎？”

“這本君并不知曉。也許物種全譜中能有記載，但本君并沒有留意過，也記不清了。”

“多謝神君，既然如此，小仙這就去一趟天書局，小仙告退，不打擾神君清靜了。”

“斕鳶仙君請便。”

……

斕鳶仙君出了藥王神宮直奔天書局，一點沒費勁兒就借到了六界物種全譜。

書局的博文神君還連聲感慨——這年頭，愛學習的神仙太少了，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兩個。

博文神君還連聲囑咐要她沒事兒就來，多讀書，多看報，生命不息，學習不止……博文神君或許真是太寂寞了，硬是拉著她閑話了一個多時辰的家常。

等到斕鳶仙君回到晚香殿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抓緊時間將星輝分配下界，斕鳶仙君從柜子里取出所有的祈愿字條，裝進袖袋里，抱著六界物種全譜騎著黑龍便匆匆忙忙得趕往了予虛島。

她還不想知道他所說的“過時不候”是怎么個不侯法。總之還是不要好奇的好，他那個人真是……

斕鳶覺得很難用一兩句話概括閔岳的性格，如果非要讓她說，她只能說他很純粹。愛的很純粹、固執的也很純粹、幼稚的很純粹、也可靠的很純粹……不論任何時候，她覺得他都是個不摻雜任何腌臜的人。

心里想著他，嘴角兒不自覺地就上揚了起來。

黑龍飛得又穩又快，斕鳶兀自神游天外，不妨突然被人從身后圈進了懷里。

“想什么這么開心？”

閔岳神君低沉溫和的聲音突然貼著她的耳畔傳來，斕鳶仙君驚詫的剛一轉頭，櫻唇就被捕捉了去……

他還真是粘人啊……斕鳶仙君暗暗腹誹。

見她這個時候還能走神，閔岳神君就更氣悶了，張口就咬在了她的唇瓣上。

“唔……疼……”

閔岳神君低垂著眼睫，貼著她的唇悶悶地說道：“還知道疼……”

“我大概知道那噬情蠱是怎么回事兒了，我去天書局借了本六界物種全譜回來。”

“然后呢？”

“一會兒一起看看。”

“是誰說的今晚還去那處神廟的？”

“沒人說去神廟，我說的是去下界。”

“那不是一個意思。”

“不是一個意思，下界很大，又不是只有一座神廟。”

“所以是去下界看書？”閔岳神君眼眸微瞇，已經很明顯的不高興了。

“先看書，然后……”

“這還差不多。”

“然后去救治那些被下了噬情蠱的女孩。”

“不去了！小黑！回予虛！”閔岳神君說著便氣悶得拍了拍黑龍的脊背，示意黑龍調頭回予虛島。

“那天是誰說要同我走一條新路的！”

斕鳶仙君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她真想收回前兩天對他的正面評價！天道怎么就選他來執掌鐘山呢？簡直昏聵無道反復無常嘛！

閔岳神君不情不愿地又拍了拍黑龍脊背，示意他還是去下界。

“把書給我……”閔岳神君朝她伸出手。

“第六百卷第三千四百五十六頁。”斕鳶仙君提示道。

天書不厚，但內容卻十分豐富。

閔岳神君拿著書落到了黑龍額頭處，倚靠著龍角坐了下來，借著黑龍額上的幽光專心致志地研讀了起來。

過了許久，就在黑龍即將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閔岳神君合上了書，對斕鳶仙君說道：“這上面記載的倒是與那小藤妖頗為一致。”

斕鳶仙君點點頭：“但這書上并未說中蠱之人會怎么樣。”

“所以你想找到那些中了噬情蠱的女孩？”

“正是。”

“先去找哪一個？”

閔岳神君暗暗嘆了口氣，他其實覺得把禍害的源頭解決了就可以了，可阿鳶卻是個追根究底的性格，難怪她會覺得把鐘山神宮所轄內的妖精都抓來予虛島是一件很大很大的工程……原來他們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他想得是先頒布一道神諭，要求所轄人間界的妖精自行到予虛島登記入籍，所有不從者格殺勿論，有實在棘手難纏的他們再一起下界解決。但阿鳶明顯跟他的想法不同。她大概是想親臨每一界，一個一個的收服，最好在按照功過給妖精們也分個三六九等，絕不錯判一個……

閔岳神君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兒。

“阿鳶，你不會是每一個女孩都想管吧？”

“嗯！神君不贊同嗎？”斕鳶仙君歪著頭疑惑地看向閔岳神君。

“本君……本君贊同……”

這真是！他覺得自己要是說不同意她去管那些女孩，就會顯得他不夠高尚。最最重要的是他前兩天還義正言辭的譴責了天界其他神君懶政不作為……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有多少個女孩被種了這種噬情蠱？”

“祈福字條有五百多張……”

“所以再快也得半個多月能全部解決？”

聽到這兒，就連黑龍都跟著顫了顫……要他予虛島——三十三天——人間界來來回回跑半個多月？

“取黑氣很快，如果不要信仰不要功德，快速取，取完就走，可能用不上半個月。”

“行吧……”

他還能說什么呢？說任何一句反對的話都會顯得自己這個大神君還沒有她這個小仙君覺悟境界高……

“就怕還有很多沒放祈愿天燈的人也被種了這噬情蠱……”斕鳶仙君說完，掐著手指頭認認真真地推算了一會兒，小聲得嘀咕著：“想把這些女孩或者不光是女孩，要把這些人找出來恐怕就要廢些時日了……”

閔岳神君聽完她的話臉都黑了，驀然站立起身，背對著斕鳶仙君，扶著黑龍龍角站得筆直，夜風把他的黑袍吹得翻飛，閔岳神君暗暗捶了捶胸口。

“要不你辭去司夜之職吧……司文如何？幫本君起草文書，這樣不用一直予虛島和三十三天兩頭跑，主要予虛島這邊的事情一天兩天是結束不了的。”

“可我不想辭去司夜之職，三十三天的星河里有所有人間界最虔誠的禱告，既然我決定走一條新路，自然要多接收這些祈愿。”

“倒也不必急于一時吧？來日方長，慢慢做就好，本君是覺得一下子把自己累著了，反倒不能堅持下去。”

斕鳶仙君沉默了片刻：“我會注意的……”

她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她時間不多了。

當了一千年的上仙，她卻沒做過幾件正經事，臨了總該發揮發揮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