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中山國無極縣。

一處古樸的大堂里坐滿了人。

然而大堂里不見任何喧鬧，反而落針可聞，仔細看那每個人，都若有所思。

“哆~哆~哆！”

座首，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用自己的紫金楠木拐杖敲了敲漢白玉地板。

“說話啊，現在怎么一個個啞巴了？

并州劉羲遣人來買糧，渤海的袁紹也遣人前來，這事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看著家主催促，座下眾人要么作低頭沉思狀，要么將目光投向了左首那一人。

那中年也在沉思，不過并非裝腔作勢，而且頗具威儀。

見久久依舊沒人說話，那中年似思索完畢，悠悠說道，

“父親說得沒錯，這個選擇事關我無極甄家的數百年基業，大家盡可暢所欲言，出了事，我甄逸一人擔下便是。”

聽那甄逸如此說，座下眾人仿佛打開了話匣子。

其中一滿臉富態、渾身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頗為不滿的說道，

“依我看來自是賣糧與那劉羲。

那劉羲的使者說好了不透露此樁交易，并且價格比那平價還多出一成，雖不多，但已見誠意。

反觀那袁紹，派來的使者傲慢無禮不說，給出的價格還極低，說是買糧，實則與白要何異？”

座下很多人點頭贊同，很明顯，這事袁紹那邊是辦的不太地道。

不過搖頭的人也不少，其中一個搖著折扇、尖嘴猴腮的中年搖頭道，

“哼！

大哥你怕是做生意做傻了，怎么能這么算？

那劉羲只敢買糧還是暗地里買說明什么？

很明顯是他心虛，勢弱，怕被發現啊！

再結合其他士族聯合傳出的不賣與并州糧草的聲明，說明此事八九不離十是真的了。

反觀那袁紹，之所以敢這么明目張膽，甚至有些強取豪奪還不是因為他有底氣？

四世三公，兵多將廣，別看那袁本初本暫時被困在渤海那一郡之地，在我看來，這冀州遲早要姓袁。”

這下點頭的人更多，更有人附和道。

“二哥說的沒錯，我甄家世代經營冀州，根基全在這里。

而那袁本初所在的袁家門生故吏滿天下，在冀州更是經營許久，雖其叔父一脈一絕，仍不可小覷。

至于那劉羲個人勇武確實天下無雙，座下猛將也不少，但是上次退諸侯更多是倚靠虎牢關之堅和對士族下手之狠辣，經略方面必和袁本初相差甚遠。

再加之那并州本就是苦寒之地，還得提防北方異族之禍，能抽出多少兵力還是兩說，所以……

那劉羲現在看起來不錯，但是日后必不是袁本初的對手。”

這下，就連座上的甄家族長都點頭了，只是想起劉羲那“戰神”的赫赫威名還有總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經歷心下還是有些不定。

這時候，有個長相頗為俊俏，臉帶輕佻的中年隨意的擺了擺手。

“二哥三個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大哥說的也沒錯。

只是我們未必一定要淌這趟渾水。

那劉羲來要糧我們賣，袁紹來要糧我們同樣賣。

只不過我們賣與他們二人的一般多，并且分文不取！

這樣他二人以后不管是誰占了這冀州我們都不得罪，到時候再多打點打點關系也不遲嘛！”

這人說完，絕大多數人都點了頭。

雖然此舉會頗費些錢財，但是能破財免災，總比壓錯寶家破人亡好啊！

而且……

他甄家本就頗擅經營，雖然這幾代沒出什么大官逐漸沒落，但是這糧草他們還是儲備有億點點的。

“逸兒，你怎么看？”

一陣討論之后，甄家族長對著一開始說一切他一力擔之的甄逸問道。

他的幾個兒子里，也就這最小的第五子最為出息了。

如果不是為人頗為剛直，憑他的眼里和執政手段，又豈止做到一個小小的上蔡令？

那甄逸聞言，對著父親還有所有人都拱了拱手。

“此次，我甄家怕是必須要做出選擇了。”

不等其他人反駁，那甄逸頗具磁性的嗓音繼續響起，

“天下亂世已至，沒有人能夠幸免，更不要說我們這樣的大家族。”

那甄姓族長點了點頭。

這次，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啊！

不愧是他最器重的兒子，眼力不是其他幾個能比的。

甄逸見父親點頭，于是繼續說道，

“先說那袁本初，此人確實頗具威儀，且深謀遠慮，能謀善斷，禮賢下士，卻有雄主之資！

并且誅十常侍，大殿上怒斥董卓，作十八路諸侯聯軍盟主都是此人雄才大略的表現！

如果不是欠缺一點點運氣，他現在的成就絕對不止于此。

此乃盛世名臣，亂世梟雄也！”

“那劉羲呢？”

座下眾人有不少人出聲問道。

甄逸聞言臉上出現一絲凝重。

“再說那劉羲。

此人雖然名聲毀譽參半，但是實際上深不可測。

當年黃巾之亂時我就曾遠遠觀之。

他……

絕非池中之物！”

頓了頓之后，那甄逸繼續說道，

“滅殺張角！

平宮闈之亂！

誅董卓，戰群雄！

退十八路諸侯！

最后的勝利者，或者說獲利者，一直是他。”

見所有人都默默點頭，露出思索之色，那甄逸繼續說道，

“而且，別看那劉羲文臣武將比不上袁本初那般多，但是都是當世杰出之人，而且此人知人善任，未必輸那袁本初多少。”

見族長父親也認同點頭之后，甄逸掃視一圈之后眼神微微亮起。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袁本初出身世家大族，就算我們得罪他他也不會有太過分的行為，但是劉羲……

他除了對士族從不手軟外，還是光武帝的后人啊。”

在座的各位聰明人皺起眉頭，稍微愚笨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際，上位的族長已然做出了最后的抉擇。

“還是逸兒你思慮周全吶！

我們先祖曾任新朝(王莽在位時年號）大司馬，如果再得罪那劉羲，想必以他的狠辣手段必定會新仇舊賬一起算，到時候我甄家危矣！”

見所有人都露出心有余悸之色，上位的族長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接下來先給予少量糧草將袁本初糊弄過去，暗地里全力交好劉羲。

至于剩下的，就將一切交給時間吧。”

座下眾人紛紛應諾，臉色沉重！

甄家興亡，再次一舉了。

散會后，那甄家四郎對甄逸擠眉弄眼道，

“五弟，聽說那劉羲頗愛美色，我那幾個侄女……”

甄逸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四哥休要胡言！

還有，別動我那幾個女兒的心思！”

說者無言，聽者有意，遠遠聽到他們談話的甄家族長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