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乍一看挺唬人。
動不動就對寶玉斷喝,最狠的一次還打個半死。賈母的話寶玉見了他父親跟“避貓鼠”一樣。老太太溺愛孫子,只看表象,如果寶玉真怕賈政,就該潛心鉆研仕途經濟、好好讀書。事實正相反,寶玉那一套“歪理邪說”從未因賈政的干涉有所收斂。怕,不過是怕他手里的生殺予奪大權罷了。
賈政這個人很無趣。
一輩子嚷嚷讀書,讀得也不怎么樣。帶寶玉逛大觀園,連那些混飯的門客都諏上幾句,他就是捻著胡子,要么苦思冥想沒詞兒,要么看著寶玉發揮使勁虎著臉按捺心里的高興。最搞笑的是剛開始還能批評,后來干脆來個不講理,讓做時說“做不上一起打”,做好了就兩個字“不好”,連道理都講不出來,靠家長的特權虛張聲勢。
賈政就有趣了一次,家宴上當眾講了個怕老婆的故事。雖然現場的人都笑了,心里恐怕都跟讀者一樣感覺這個笑話講得不符合他的身份。上有老母親,下有妻兒子侄,平時又是一本正經的形象,而且笑話多得是,為什么單講這一個?故事的來源就有問題,他從哪里聽來這樣市井風的笑話?同僚、清客都不大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趙姨娘。
賈政跟王夫人坐在一起,就像廟里的兩個木胎泥塑,感覺不到人氣。賈政身邊常常服侍的是趙姨娘。連賈母都說趙姨娘挑唆。從前雖然可以娶妾,但小老婆并沒有地位。寵妾滅妻的男人必定家翻宅亂,為世人不齒。妾的身份難免造成心理不平衡,見識陰微,所以生了孩子都交給正房教養。趙姨娘是典型的小老婆形象,眼睛只盯著家產。賈政能跟這樣一個“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服”的愚妾在一起,可見品味并不高。
賈政的人情味也淡。
元春回家省親,含淚說不如平常人家能時時見面,雖然富貴已極終無意趣。這是久別的女兒對父親的真心話,飽含感情。賈政卻公事公辦,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就算是官場上習慣了,也不一定要說成這樣。作者也看不下去,寫道元春只好說些閑暇保養之類的話應對。
鳳姐和寶玉一起病到垂危,連賈赦都請醫問藥忙亂不休,他卻說這是兒女之數想要聽之任之。
賈政也缺乏識人之明和治家能力,家事消亡,他也難逃其咎。
賈政,人如其名,一個一本正經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