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凡冷冷一笑，緩緩回答道：“一群死人而已！”

“我們要下船！”

“對，放我們下去！”

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了，開口大聲叫嚷。

鄧管帶冷冷回道：“不到目的地，任何下船的人，下場只有一個！”

“死！”

說完，也不管那些表情難看的異域旅客，轉身向船艙內緩緩走去。

齊靈在一旁面色復雜地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問道：“他是天災？”

卓凡重重地點點頭。

想了想又補充道：“一個雖然身死，但精神永世不滅的英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華夏大地，在我的心里，他永遠還活著…”

齊靈被卓凡的話，給弄糊涂了。

為何，卓凡會把死人當活人看，卻把活人當死人看呢？

卓凡微笑不語。

意思不言而喻，自己體會。

船開得很快很穩，卓凡在甲板上呼吸著帶有海腥味的腐爛空氣，心情卻異常輕松。

一路上，遇見不少會飛的尸變怪物，見到古戰船，都嚇得遠遠地躲開。

最恐怖的一次，遇到兩個超級巨大的浮空血巢，數不清的紅色人虱，在虱尸皇的帶領下沖了過來。

鄧管帶只是往甲板上一站，虱尸皇面色大變，嚇得屁滾尿流，繞路離開不說，甚至將浮空血巢都橫挪了一段距離，讓古戰船優先通過。

卓凡回身掃了一眼。

甲板上的那些異域乘客，已是個個神情萎靡，不復剛上船看見那會有說有笑。

東倒西歪，躺在甲板上哼哼不已。

一路上，船又停了兩次。

頭一次，上來一個肩抗黑色巨龍魔刃，渾身上下到處是猛鬼纏身撕咬不斷，頭戴金屬面具的鐵塔巨漢，氣息異常強大，卻乖乖地從自己的藏尸袋內，掏出一只散發著無盡恐怖氣息的黑暗龍首，從鄧管帶那里，換走了一個綠色小罐子。

卓凡掃了一眼那個小罐子，其上一個“封”字，讓卓凡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抗刀巨漢拿了小罐子，就感恩戴德地離開了。

并沒有隨船繼續航行。

第二個上船的是三個女人，氣質出塵如仙，容貌在白色幕離的遮蓋之下，根本看不太清楚，但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應該歲數不大。

下船的時候，只剩下一個女人。

在白色幕離的遮蓋下，撐起一把紅色的油傘，化為一道淡淡的紅線，消失在了濃濃白霧之中。

剩下的兩個女人，都化為一堆白骨，死像極為凄慘，像是被人瞬間吸干了血肉精氣，而那個離開的女人手里，則多了兩個白色的小罐子。

卓凡眼睛微微瞇起。

恰在此時，鄧管帶的冰冷目光，向卓凡掃了過來。

兩人對視片刻，卓凡微微搖了搖頭。

鄧管帶深深看了卓凡一眼，點了點頭，又返回了船艙之內。

船又前行駛了大約半小時的路程，來到東明市的東郊附近，停了下來。

卓凡領著齊靈、藍依晨向鄧管帶道別后，跳下船去，車子也被水手給丟了下來。

臨走前，他向甲板上掃了一眼，那些異域乘客全都變成了干尸，瘦骨嶙峋，表情猙獰可怖，死相極為難看。

“你…等等！”

卓凡駐足，他聽到了鄧管帶叫自己。

卓凡回過身，目露疑惑。

鄧管帶仍面無表情，開口詢問，“令師天靈…可好？”

卓凡驚訝：“您認識家師？他老人家已經仙逝…”

鄧管帶怔了怔神，僵硬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緬懷之色，卓凡知道，面部的表情，對他來說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

“令師于一百二十年前也曾坐過下官的船，身邊也帶有一女子和小孩…”

鄧管帶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似乎忘了什么。

卓凡掃了一眼他缺了一小半的腦袋，在靜靜地等待下文。

“我記得…當年我問他，愿不愿意用身邊的女人和孩子，換一件對他十分重要的東西，但他拒絕了…可這件東西到底是什么呢？為什么我怎么想也想不起來了…”

鄧管帶突然面目猙獰，痛苦抱頭。

這一刻，卓凡在船的甲板上，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在朝自己揮手道別…

眼淚止不住。

緩緩流淌而下…

片刻之后，鄧管帶似乎想起點什么，抬起頭，一臉復雜地盯著卓凡的眼睛，呢喃道：“令師是個好人，你也是…這個給你，以后可抵一次船資。”

說完，鄧管帶拋來一枚銅錢。

卓凡一看，錢幣上有四個古字。

光緒通寶。

鄭重收好銅錢，再看古戰船的時候，對方已經緩緩消失在了濃濃的白霧之中。

只留下一片電閃雷鳴，和陣陣腥風腐臭…

“船上那些客人們，莫非是東倭鬼人？”

“這艘戰艦，是十方走靈船？”齊靈終于是想到了什么，求證卓凡。

卓凡點點頭。

肯定了齊靈的答案。

“沒錯！”

“這艘戰艦，正是朱雀曾經給自己提過的，需要注意的勢力之一，十方走靈船！”

“那些東倭鬼人簡直是自尋死路，真是一個善忘的異族啊，莫非他們真忘了當年在黃海上的罪行了？上了這艘船，他們的靈魂就已經被打入了地府印記，直到目的地為止，下不了船，也無人能救他們…”

“除非…”

“除非什么??？”齊靈不解，追問道。

卓凡盯著手里的那枚銅錢，搖頭不語。

他不會說，在最后一刻，在十方走靈船上，卓凡看到了天靈真人和天火真人的靈魂…

他有一次可選擇的機會。

但他放棄了…

坐上悍馬車，發現汽油已經被加滿了。

這等服務，除了暴力一點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讓卓凡不禁懷疑，莫非沿路上的那些加油站，都讓十方走靈船給吃了？

有些事情，卓凡想不明白，也不用去想明白，能陪師父他們走完這最后走一程，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于用活人的命，去換死人的靈魂，師父他們也不會同意。

十方走靈船把自己放下的地方是市東區外郊，正巧女朋友王若汐的家也在這邊。

齊靈的家族則是住在北區，藍依晨則是自己去哪她就跟到哪。

經過一番簡單商議，三人決定先去尋找王若汐，不管怎么說，先確保了她的安全，卓凡才能放心。

悍馬車向前行駛，一路上到處可見廢棄的汽車，空蕩蕩的房子，冒著黑色的硝煙，很多的建筑物，都被一些奇異生長的植物給纏繞住了，還有一些古怪的食人花，超大的豬籠草，盛開著璀璨光芒的血色大花，一根根如蛇的蔓藤，解開縫隙的地面，也有尖銳的犬齒。

遠遠一看，就讓人心驚肉跳。

這幾天中，東明市恐怕也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戰斗，除去到處可見的尸變怪物，連植物都妖魔化了，一顆顆參天大樹，垂下無數如龍蛇般的恐怖枝條，見人就抓，卷起來吊在樹上，慢慢食用。

從白霧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這么多天了，即便是再愚鈍的人，也都經歷了成長。

但大部分的人估計都躲了起來，或者是組成了勢力，想要詳細了解東明市的情況，還得找個活人問問才行。

可大街上一眼望去，全是一個個散亂分布的巨大尸巢，或者異化的植物，完全成了一片廢土，這讓卓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女朋友王若汐，在這種恐怖的環境下，能夠生存下來么？

讓卓凡意外的是，那些成群游蕩的變異尸怪們，在看到卓凡的悍馬車時，嗅了嗅氣味之后，便飛快轉身離開了，絲毫沒有任何攻擊的欲望。

這讓卓凡有些意外。

顯然，自己的悍馬車在坐過一次十方走靈船之后，已經沾染上了死亡的氣息，亦或者，汽車燒的汽油，是來自陰間？

因為，再次行駛上路有一會了，在十分走靈船上加的汽油，怎么燒都不見少的。

反正，它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它病了，像是被十方走靈船給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