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星回到家已經十點半了。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沙發上坐著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人，齊肩的黑發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利落干凈，背影得體端莊。

“媽！你怎么回來了？”

開學那天以后，這還是蘇南和媽媽第一次見面。

李素蘭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指著沙發的另一邊，“過來坐?！?

白熾燈下李素蘭不施粉黛的臉顯得格外蒼白，長年在手術室皮膚有種不健康的白。

蘇南星走過來，熟悉的消毒水味爭先恐后地鉆進鼻孔。

她坐在沙發的另一側，放下書包，“我去吃宵夜了。”

李素蘭不著痕跡的皺眉，并沒有說什么。

蘇南星雙腿并攏乖巧地坐著，垂著頭盯著腳上的拖鞋。

氣氛凝固。

她知道這次回來肯定不同尋常。

大概猜到了一點。

李素蘭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犀利地盯著蘇南星，“星兒，今天下午我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了?！?

“說實話我對你的成績很不滿意。”

李素蘭嘆氣，主動坐在蘇南星身邊，右手輕輕地覆在蘇南星握緊雙拳的手上。

李素蘭語氣緩和下來，“物理很難嗎？”

蘇南星絲毫沒有從這只手上感覺到溫暖，或許是經常和消毒水接觸，媽媽的手皺皺的。

她該怎么回答，物理不難，但是題目就是不會做。

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蘇南星沉默了一會兒，“我會努力的。”

爭取達到你心目中的目標。蘇南星在心里補了一句。

“星兒，”李素蘭看著低頭沉默的女兒，語氣更加嚴厲，“下次？你只有一次高考一次機會，我怎么對你說的，把每次模擬考都當作高考。”

“你是媽媽的驕傲，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你可能會為你得第二名沾沾自喜。”

蘇南星很難過，胸口悶悶的，像擱淺的魚一樣呼吸不上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

一直以來知道媽媽要求高，所以她事事都要很優秀，特別是她哥哥高二參加高考取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績，本碩博連讀畢業后各大醫院搶著要。

她的優秀顯得再渺小不過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女孩子在社會上生存比男孩子難得多，你只有比他們更加優秀才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李素蘭越說越激動，“你看看你這次物理才八十分，這才沒學多少你就落下這么多，以后怎么辦，是不是要考五十分？”

“你的物理再好一點，這次的年級第一就是你?！?

疾風暴雨過后就是溫聲細語，“星兒，再苦再累只有三年時間，以后大學你就自由了。我希望你成為媽媽心里的驕傲。”

“我托關系給你找了一個一對一物理家教，以后每周日你補一天課?！?

蘇南星嗓子哽咽得難受，她忍著落淚的沖動，“嗯，我知道了，下次我會考第一?！?

李素蘭欣慰地笑起來，拍了拍蘇南星的手，“我一直都相信你?！?

事情交代完了，她也該回醫院了。

“好了，下半夜我還要值班，先回醫院了。晚上睡覺小心?！?

蘇南星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素蘭身后，把她送到門口。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抬起頭，玄關處穿衣鏡里的女孩臉上布滿了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

她呆呆地撫摸著臉頰，她瘦了，為什么哥哥看出來了，而媽媽卻沒有看出來。

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從頭到尾只關心她的成績，都沒有問一句累不累，在班級里習不習慣。

她是第二名啊，在她身后還有好多好多人。

她好難過。

剛剛在媽媽面前她一直垂著眸子，因為她怕一抬眸眼淚會不自覺地流出來。

而現在鏡子里的自己哭都不敢大聲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南星眼淚都流干了，她面無表情地擦去眼淚，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

十一點半，蘇南星收拾好情緒，準備洗漱去了。

……

五點五十，蘇南星準點醒來。

眼皮腫得睜不開，頭也疼得不行。

她忍著不適快速的洗臉刷牙換衣服。

六點出門。

又是新的一天。

蘇南星踏進校園的那一刻，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鎖在心底的最深處。

在這里她只用和老師同學處理好關系，然后是努力學習。

來到班級，周碩臣在座位上對她揮揮手，“早呀，蘇學霸?！?

蘇南星避開周碩臣的視線微笑著點點頭，“早！”

江煜月依舊是踩著點進教室。

依舊是書聲瑯瑯的一個早讀。

江煜月只覺得身邊的人很安靜。

他明明記得昨天蘇南星還會讀詩，背會了才開始看書。

而且今天早上他打招呼蘇南星也避開了他的視線。

有點兒不對勁啊。

蘇南星昨天哭多了今天嗓子難受得厲害。

江煜月忍不住偷偷瞧了蘇南星好幾眼。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難道一大早周碩臣那個傻逼做了什么。

本來想下課問問，但是他的注意力不聽話總是跑到蘇南星身上。

猶豫再三，“你……心情不好嗎？”

蘇南星長睫輕顫，“沒有啊，我嗓子有點不舒服。”

她聲音啞啞的，江煜月關心地問，“吹空調感冒了嗎？”

“不是，空調太干燥了?！?

江煜月找了很多安慰的話，最后干巴巴地說了句，“多喝點水啊。”

蘇南星點點頭。

……

下課后周雨晴迫不及待地來到蘇南星的位置前。

正好她前面的男生下去吃早飯了，周雨晴順勢坐下。

“南星，能給我講講昨天的數學卷子嗎？我還有幾題不會?！?

蘇南星輕聲回答，“可以。你先等等啊，我嗓子有點不舒服，先去接杯熱水。”

“好?！?

蘇南星出去接熱水正好碰見上來找她的宋云。

她的眼睛現在還腫著。

她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也不想讓宋云擔心。

“星兒，好巧，下去嗎？”

宋云見到她立刻綻開笑容，傻乎乎地沖她笑著。

蘇南星搖搖頭，拒絕了，“我嗓子不舒服今天就不下去了。”

“啊，“宋云擔心地摸了摸蘇南星的額頭，“怎么了：”

蘇南星無奈地笑笑，“沒感冒，空調吹多了，太干燥了。”

“下次買個小加濕器放在房間里。”

這么一說宋云覺得自己也需要一個加濕器。

“星兒，周六我們一起去逛街吧，買加濕器，再買幾本資料，”宋云俏皮地撅起嘴，“不想再聽我爸媽的嘮叨了。”

周六日在家嘮叨都要升級了。

蘇南星的補課時間在周日，她欣然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