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子個體的機械眼內置掃描儀飛速地掃過一本又一本的當地書籍，每一頁都被翻譯為族群規制的24000x24000像素，以及間諜子個體特制的64bit色深（族群規制為24bit色深）的圖像數據被存儲至輔存中。

在簡單的分門別類之后，對書本數據的分析將同樣交給艦隊的超級智能來處理。

把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上，間諜子個體很快地掃描完少得可憐的物理學相關的書架。盡管在事先測繪的地圖上顯示，這座城市就是附近一帶最大的都會。但這里的藏書數量依然不超過一千本。

盡管廉價的纖維紙與印刷術已經被發明出來，但知識仍未在社會上受到崇敬。學習依然是貴族社會的風尚。大多數平民無知且愚昧，對知識充滿鄙夷或敬而遠之。

知識經濟遠遠未在這顆星球上顯現威力，人們還未曾意識到對他們發現的那些自然規律加以運用的話會形成多么大的力量。在這個時代，解開一個困擾數學界百年的難題，對一個國家甚至不一定比得上多出幾名身強力壯的農夫來得好處大。

間諜子個體檢測著主存與輔存，調整著內部存儲順序，整理磁盤碎片并試圖優化信息存儲結構，后者也就是所謂的對數據進行壓縮。

不過對于智能生命而言，無論是壓縮還是讀取壓縮過的數據都不需要特別的軟件驅動。帝國對于數據壓縮自然也有著一套成熟的理論可供參考（可以類比為一套內置的解壓縮軟件，畢竟對壓縮理論的知識學習在日常中也被存儲于輔存），常用的壓縮方式會被自動加以辨識并讀取。

即使是某個智能個體臨時別出心裁使用了一套自己創造的高效壓縮方式，也脫離不出族群當前所處的數學水平，對于高等子個體而言可以在極短時間內識別并破譯讀取（可以類比為一套可以自動進化，自動破解未知壓縮格式的解壓縮軟件）。大概相當于解開一道小學一年級水平的數學題的難度。

下一個書架存放的是農學相關書籍的。由于千百年來的農耕傳統，地表文明的農學理論相對尤為發達。被總結出來的相關理論都被存放在這個書架上供人閱覽。

這大概是這座圖書館中被人造訪次數最多的書架了。

甚至連當地那些鄙夷知識的農民都有可能偶爾光顧的程度。雖然其實有很多人不識字，經常拿著書本到處詢問別人上邊寫的是什么。

間諜子個體拿起了書架上離他最近的一本書，隨意看了一眼標題。

是一本有關當地歷法的書籍，可能記載著土著對恒星與衛星運轉規律的觀察與計算。

老實說，這些知識在族群艦隊航行至這片恒星系后的第一時間就被艦載雷達掃描并由超級智能運算出規律，現在這片恒星系中最準確的歷法就在星球軌道上的戰艦主機里存放著。

但為了收集土著的技術數據并加以對比論證，間諜子個體依然拿起了這本書并準備將其掃描入輔存存儲。

說實話，他自己也有些好奇當地的土著會用什么粗糙或別出心裁的方式來總結出一些近似規律的。因為在他已經閱覽過的當地數學與物理學書籍中，他找不到能夠精確描述與運算這些復雜的天體系統的理論工具。

但當他碰到這本書的時候。

異變發生了。

有什么東西入侵了間諜子個體體內的分布式處理器。

并且破壞著它。

驚慌的情緒一瞬間傳遍了間諜子個體的所有處理器核心。

抑制程序自動發生反應，指示體內的某個微型電流裝置發出短暫而復雜的電流，強制性地干涉所有導線上的失序電子波動平復下來，恢復原先經備份的電平狀態。在兩到四納秒內迅速重置了間諜子個體的“心情”。

恢復冷靜的間諜子個體迅速做出了反應。

對體內所有電子元件進行程序自檢，進行數據的檢錯或糾錯，同時內置微型雷達一遍又一遍地掃描自身的機械身軀，從物理上檢查元件的損壞或出現異常情況。

很快間諜子個體鎖定了異常出現的源頭。

有未知物入侵了處于相當于這具身軀頭部的分布處理器，正在進行物理上的破壞或篡改。

在對腦部分布處理器的修復嘗試失敗后，間諜子個體果斷采取了措施。體內的液態金屬蠕動起來，從物理上切斷了通往腦部的所有專線結構。并啟用雷達波密切地從物理上關注自身腦部分布處理器的破壞狀況，記載破壞軌跡。

由于雷達波無法顯示在腦部進行破壞的物體究竟是什么，它或者它們在雷達回波中沒有顯像。

因此間諜子個體再次制造了一些微型液態金屬裝置，搭載了可見光、紅外光、紫外光、X射線等雷達波以外波段的視野，在體內游走至腦部進行觀測。

但令間諜子個體再次心神不穩的是，觀測裝置同樣無法在視野中成像任何異常物體。

就像是有某種不可見的東西在啃食著他的腦部。

或者他的腦部開始自行破壞自己的結構一樣。

盡管微小的恐懼在逐漸入侵間諜子個體的情緒，他還是一絲不茍地記載下自己的腦部處理器被破壞的軌跡。

他意識到，這種破壞似乎是有規律的。

破壞痕跡遵循著某種軌跡。

這是某種尚未被族群認識到的自然現象的表現形式嗎？還是說，這其實是某種信號？

在這顆星球上，有什么未知的東西正在窺探他。

中止任務并回報族群的選項越來越強烈地在間諜子個體的情緒中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