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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雨夜很美,不是嗎?

葉眠閉眼朦朧間,似乎想起了什么,有那么一個人,她的身材嬌小,總愛身穿著華麗的服侍,在他面前走過去,又走過來。

衣服很漂亮,但穿著它的人,卻丑出了境界。讓他時不時面對她就有一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而她的勇氣更是令他望而生畏。

“云冬,你為什么老是尾隨我?”

“因為,你會發光啊。所以,我才那么努力靠近你。”

“……”

“啁啾~啁啾~”

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鳥鳴聲將葉眠從痛苦的回憶中解救了出來。

只見在旁邊不遠處的湖面上,幾只鳥兒從天空俯沖下來,當那輕盈的翅梢劃過天空,風雨從它們肋下生出,奏起了一道美妙的旋律。

葉眠下意識地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心頭有些微顫,趕緊甩了甩腦袋,將噩夢般的人影徹底甩出去,好讓自己的大腦恢復正常的思緒。

“這些竟是真正意義上的生靈,這方天地也不再是渡劫天樹用樹心溢出的無窮生機所凝成的虛假世界,而是真正的于毀滅中得見新生……”

“也是,青陽劍道本就蘊含著生死的意境,如今令這棵渡劫天樹提前進入成熟期卻也并非不可能。”

“咦,那是……”葉眠正視著在自己前方不知多遠,一座好似連接著天與地的支柱一般,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的巨樹。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棵巨樹當真可以稱之為遮天蔽日,整顆樹怕是占據了方圓至少十里的范圍。

對于這棵樹而言,即便讓那頭天劫龍鷹隨便在它身上的一根枝葉上落腳,都可以說是綽綽有余。

但很快,葉眠就發現,似乎突然間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他在看這棵巨樹的時候總是看得不太真切,無論怎么望都是模模糊糊的。

后來,他開始無法看清眼前這棵巨樹的頂端,接著又開始無法看清這棵巨樹的粗細,到最后,他的眼前只有云霧在繚繞。巨樹已然消失不見了。

可那一棵棵于這片世界上孕育而出的傳說樹種,在巨樹消失的那一刻全都開出了無數花骨朵。

扶蒼古樹,悟道醉仙樹,六神枯榮樹,祖神帝皇株,生滅冥株……甚至還有一些連葉眠都不識得的奇珍異種,都在此刻盛開。

枝葉茂盛,散發著無比玄奧的氣息,不斷地重塑著此方天地。

“嗚嗚嗚!!!”

這時,一道獸啼聲在葉眠耳中響起,細聽這道啼音,竟讓他生起了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似乎曾經在哪聽到過。

這個感覺很淡,卻又很強烈,讓他分不清耳邊的啼叫到底是錯覺還是真實。

“這是我的叫聲!”

葉眠有些明悟,那雙如群星璀璨般的銀色眸子內,竟出現了幾縷紫意,并且很快,葉眠眼中那片片碎銀就被無數霸道的紫色光芒完全吞滅。

紫色妖異的眼眸令得現在的葉眠看起來如神,如魔!

也正是這時,一團紫色火焰在葉眠的身上猛然生起。葉眠眼中的紫芒更是在紫火的燃燒下變得更加深邃起來。

沐浴著妖火的身軀被塑造得更加俊逸,透著一股幽靜與不可侵犯的“傻氣”。

慢慢的,在紫火的煅燒下,葉眠的身后幻化出了數千條如尾巴一樣的紫影,并且隨著越加激烈的紫火燃燒而變得越來越龐大起來。

不過十息,千條紫尾就已然變得如山脊一樣巨大冗長。于妖氣與紫火中狂亂飛舞!

更不可思議的是,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怖符號在這紫火中誕生了出來。

“轟!!”

與此同時,整片天地,它又顫抖了,又在恐懼!又在驚慌!

而天地的這份不安,驚得無數珍惜鳥獸四散奔逃。

“千黎!!”

一個名字跨越了無盡歲月,壓塌了寰宇時空,于此界響起。

而葉眠體內的血竟與這個名字產生了共鳴。

血氣蒸騰,與天共振。

“咻~”

破空聲在洋溢著充沛生機的萬林上空響起。

蒼穹碧落之下,萬千云海之間,一道身影飛速掠過,拖出了一道長長的云痕,來到了葉眠前方百米處高空。

這是一個少年,卻渾身發著光,或許是因為他現在急迫地需要感受到來自世界的惡意。

所以……

少年右手往身側虛握,銀色雷光轟鳴著,被他的小手緊緊扣住。

雷光耀眼奪目,散發著濃郁的死氣,并逐漸向外延伸。很快,一柄與他身材十分貼合的銀色長矛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長矛被雷霆纏繞,吞吐著攝人的寒芒殺意。

兩人皆是默默地盯望著對方。

陽光照在雨水上,雨水落在陽光上。

你不發一語,我也不發一語,但清風涼雨,落花高陽,都仿佛在替你們言語。

少年似乎性子很急,他終究先動了。

只見少年手臂一振,將這柄長矛向葉眠擲出。

“轟!”伴隨著大氣的爆鳴聲,長矛瞬間刺爆空氣,直刺葉眠所在的位置。

看著對方投擲出的長矛劃破層層雨幕。

葉眠眸光冰冷如星空,發梢似殺伐。

“啊啊!!!!!”

葉眠仰天長嘯!!

這聲長嘯傳得很遠很遠,似乎整個世界都可以聽得見來自葉眠的怒意。

長矛化灰,伴著劫雨滋養大地。

諸多異像也因而生起,一會兒時間長河翻涌而來,一會兒萬古時空枯寂。兆億生靈誕生或毀滅。

而在這少年眼中,仿佛看到了一個群星高照,混沌開辟,仙光朦朧,時光在停足,大道在贊嘆,他的眼前似乎就是一片浩瀚無比的仙域。

“咔嚓~”

萬米長空出現了一道裂痕,且越來越大。

“?~”

如一面砸到地上的鏡子一般生脆得直讓人頭皮發麻。

紫色,漫天的紫色,那是紫色的妖火在燃燒。

一頭巨大的狐貍撕裂著天空出現在此界,它的四肢踩踏著紫色的火焰,巨大身軀充滿了力量而又富有線條美感。

而他的頭上竟長有三對尖耳,充滿了邪意感與尊貴。

更離譜的是,他竟跟此刻的葉眠一樣,長了上千條紫色的妖異尾巴。

紫色的毛發與三千妖尾伴著妖火在這對他們來講有點窄小的空中飛舞著。

“嗚嗚嗚!!”

這一聲啼叫比之剛剛葉眠的仰天長嘯更多了幾分狂野。

在這紫色妖炎之中,一雙淡漠的深色紫眸正孤傲地低望那早已落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的小小少年。

身上紫炎升騰不滅,眸中紫光一閃,那無數道從破碎高空中所溢入此界的紫色邪氣頓時就化為了一場無比恐怖的風暴向這尊狐帝的方向涌去。

紫色波濤洶涌澎湃,看似邪惡,卻在強化這片天地,破碎的天空雖因紫氣所破,也因紫氣而變得更加深不可測起來。

葉眠二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它,看著它收起了那可怕無比的氣息,往這個世上海拔最高的山脈走去。

數千條尾巴就這樣被這尊狐帝拖動著,期間不知夷平了多少山脈,這個畫面異常的震撼人心。

而當狐帝終于來到那處海拔高達八千米的巨峰時。

“轟隆隆~”

巨響仿佛與雷聲同源,卻響徹了世界。

趴在群山之中的狐帝,紫色的毛發在紫色妖火之中飛舞,巨大卻又修長的身軀上布滿了妖魅的線紋。

在其身后,拖拽著的三千巨大冗長的尾巴,更是鋪滿了成千上萬道連綿的山脈。

三千紫尾,有些散開,有些蜷縮,其中還有幾條枕在了它那霸氣逼人的下巴上。

額……它似乎在那里假寐。

在一旁,始終靜靜觀看著狐帝的葉眠,低語道:“你果然沒有忘記你對我的承諾,活的比我久,更比我自由。”

“……這是鴻蒙紫氣……這么多……不可能……絕不可能……啊!”

因為紫氣而不再發光的少年,似乎陷入了瘋狂。

于是,天空中大片的劫云開始逐漸呈現,這是名為少年的瘋狂。

一個個銀色銘文,仿佛成了活物。

一點一滴的開始凝聚,慢慢的,竟呈現出了一種萬劫不朽的至高意境。

只見百萬劫光,交織成一道道天雷,幾乎沒有絲毫的預兆,就朝著葉眠狠劈。

葉眠一楞,這家伙說出那句自己仿佛要馬上干掉狐帝的話就為了偷襲劈我。

“可惜!”

葉眠眼神一凝。

在那少年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砰的一聲,葉眠的右手洞穿了他的胸口。一把將他那顆熱呼呼的心臟捏住,像捏干脆面一樣,很不干脆利落。

“咔嚓咔嚓”

自己的心臟被如此羞辱,這讓一直高傲上進的少年悲憤至極,恨不得要將葉眠拖進無盡蒼茫劫海,讓他嘗嘗失去自我存在的滋味是什么樣的。

望著面露憤恨神色的少年,葉眠不由在他耳邊輕語,“小巨嬰,你果然還活著,我剛還奇怪我明明沒出多大力,你怎么就被打的連灰都沒有了,原來是藏在了這方天道里呀!”

化為少年的天劫龍鷹聽完葉眠的話,只能用沉默來掩飾心中的無奈。

他作為一尊執掌世間萬劫的天劫龍鷹,居然被一個人類嚇得連最起碼的尊嚴都不要了,居然躲進了一方天道里茍存,這悲傷的故事說出去簡直丟鷹臉。

“知道為什么我比你強嗎?”

“知道為什么我能隨便欺負你嗎?”

“知道為什么你不是人,而我卻是人嗎?”

葉眠一連三個堪稱直指大道的為什么,讓天劫龍鷹連搖三次頭,伴著三聲“啪~啪~啪”

葉眠拍了拍天劫龍鷹如今那滑嫩的小臉,繼續說道,“因為于我而言,生死之外,皆是擦傷。”

“就像這場雨夜,你能觸碰它,卻傷不了它,但它卻能涼得你心痛,就像你現在這樣。”

說到這里,葉眠手上不禁施加了一點力,這讓天劫龍鷹的眼眶幾近要裂開,口中痛苦的呢喃,好似在咒罵著跟人完全兩碼事的葉眠。

他現在根本無法掙脫葉眠的控制,葉眠的那雙手仿佛擁有著讓他心臟不愿脫離的力量。

明明那么痛,卻自己不愿意離開葉眠那雙蠻橫的手。

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心臟居然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瞬間由心所產生的莫名快感在不斷撕裂著那屬于天劫龍鷹的剛、直。

天啊,這是個什么能力,他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要命的人爪。

“嘩嘩嘩~”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欺天亭內。

“呵呵,那孩子進入景江視角了,嚴知安,你的美夢該結束了。”

很顯然,老人此刻的心情很不錯,不然以他平時的性子是不可能對一個他看不上眼的家伙說這么多廢話。

這話讓男人臉色瞬間拉垮了下來,狠狠道:“老家伙,你居然敢放那小子進去,你難道真不想改變你那些可愛弟子們的結局嗎?”

“嚴知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勸你還是不要再費勁心思了,那個孩子可不是我想放進去就能放進去的,若不是你控制了冬兒,他也不至于會闖進去。”

“還有,那些曾為景江浩劫流盡血的孩子,他們都是真正的軍人,真正的男人,我只會為我能有這樣的一群孩子而感到驕傲,自豪!”

名叫嚴知安的男人此刻卻嗤笑了起來,“呵呵,老家伙,你真以為我在跟你談條件嗎?要知道在你那些摯愛里可不是只有幾千個弟子死在我手里呀!”

老人聽言,微微下陷的眼窩里,原本一雙清澈明亮的深褐色眼眸竟是生起了層層晶霧。

“原來如此,是你們屠了梧蘇城。”淚水從老人的臉上慢慢的滑落,落在棋盤上,濺起了熊熊怒火。

以淚化作的焰火是那樣的迷人,如一層火紅的薄霧將老人的身體緊緊裹住。讓人看不真切老人的神情。

男人這時卻像是掌握了主動權,無視著眼前已經將怒火化為實質的老人,肆意大笑起來。

“哈哈……哈”

“怎么樣,想起來了吧!是不是很熟悉啊?云長空那老家伙和她的百位門生就是斃于我手,你也想讓你和你最后所剩無幾的徒兒們一起步他們的后塵嗎?”

“想想看,梧蘇城,您的家鄉啊,還有那數百萬幸福的家庭,數千萬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于我手掌間消逝殆盡,就像是一首行云流水般美妙的樂曲在一聲刺耳的弦斷聲中戛然而止,你不知道我有多迷戀這種掌握生死的感覺。”

“嚴知安,長空可是你恩師,你當真是…咳咳咳!”老人面色蒼白,雙肩劇烈地抖動,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到老人被氣成這樣,實在是令嚴知安心生愉悅,滿足了他曾經因老者而受創的幼小心靈。

“老家伙,你自作聰明,以為葉眠那小子可以救回你那孫女,可如果我現在跟你說南楊城的浩劫即將拉響,你會不會氣得吐血,我真得很期待呀!”

“你……你真是死不足惜啊!”

老人說吐就吐,只不過是吐得又遠又準。

嚴知安瞬間臉色陰沉得可怕,右手往臉上一抹,隨意一瞥,肺腑頓時劇烈起伏,手上哪有啥血跡,唾沫夾著膿痰,天生一對啊!

“李子魚!你真覺得葉眠可以度過此劫嗎?你可聽說過原鎮國軍第一人楊袖清楊上將!有他去狙擊葉眠,你覺得那小子還會有活路嗎?”

既然撕破了臉皮,嚴知安也懶得再與老者扯皮子,直接把最嚴峻的問題擺在老者面前。他相信老者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然而,藏匿于火紅薄霧后的老人聽到是楊袖清去對付葉眠后,唇角卻是忍不住一勾,抿嘴一笑,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大雨依舊磅礴,幾顆香樟樹亭亭如蓋,在風中靜默,或許這副欺辱老人的畫面,它們是這里目前唯一的見證者。

“淡秋的雨許久未有今夜這么無情了!楊先生,你覺得呢?”聲音哄亮,于雨中回蕩。

望著前方佇立的人影,楊袖清并未停下腳步,只是嘴里吐出的話令得這雨中的溫度少了些許寒意。

“我只看到了這暮雨的寂寞和悲傷,也感嘆這場雨竟沒能沖刷走爾等心中的魔障!”

“呵呵,我可還沒介紹我是誰呢,楊先生先不要急著敵視我嘛,你來看看這位是不是你一直要找的小姑娘。”

在淅淅雨幕中,那是一個很瘦小很瘦小的人影。

可楊袖清卻在這個瘦弱人影的身上隱約地看到了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劍客在用那一雙舉世罕見的劍眸盯望著自己。

楊袖清緩緩的收起自己的劍,抬腳踏出了三步,只是三步而已,卻橫跨了百米距離。

溫柔的打量著這張與記憶中那曾經幾近無敵的劍客十分相似的嬌小面孔。他楊袖清癡了,根本不顧旁邊還站立著一個活人。

腦海中清晰地記得十年前她被師傅生擒,捆綁在輪回湮滅柱上,吃盡人生萬千痛楚,死對于那時的她來說,就是奢望。

每天看著奄奄一息的她,最難忘的就是那雙倔強的眼神,要知道那時候的她才八歲啊!

在一個下著雨的夜晚,他問她,為什么不放過自己。

“聽說過一個故事嗎,鳥從不會害怕自己腳下的樹枝會斷裂,因為它們只相信自己的翅膀,而不是樹枝。”

那晚剛剛八歲的她給一個可以作她父親的人一個很傻很傻的忠告:“永遠要做你不敢做的事情!”

那晚也像現在一樣,下著涼入骨髓的暮雨,但這場涼涼的雨夜很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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