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爾摩斯探案選(彩圖版)
- (英)柯南·道爾著 裴一飛改編
- 7846字
- 2024-03-19 16:13:22
夏洛克·福爾摩斯
1878年,我在倫敦大學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之后前往奈特利軍醫學校進修軍醫課程。我在那里畢業后,立刻被派往諾桑伯蘭明第五師團充當軍醫助理。這個師團當時駐扎在印度。我還在前往部隊的路上,第二次阿富汗戰爭就爆發了。我在孟買上了岸,聽說我的那個部隊已經穿過山林,向前挺進,深入敵境了。雖然如此,我還是跟著一群和我一樣掉隊的軍官趕上前去,平安抵達了坎大哈。我在那里找到了我的團,馬上開始履行軍醫的職責。
這次戰役給許多人帶來了升遷和榮譽,但對我來說卻只有不幸與災難。我參加了邁旺決戰,在這次戰役中,一枚捷則爾子彈從我的肩部穿過,打碎了肩胛骨,擦傷了鎖骨動脈。若不是我那忠心耿耿的勤務兵
把我抓起來扔到馬背上,使我安全地返回營地,我就要落到那些殘忍的土著人手中了。
受傷之后我非常虛弱,和一大批傷員一起,被送到了后方醫院。在那里我的槍傷漸漸康復,卻又倒霉地感染了傷寒。有好幾個月,我都是昏迷不醒,幸運的是,最后我還是恢復了理智,逐漸痊愈起來。病后的我十分憔悴,醫生決定立即將我送回英國。于是,我就乘坐“奧倫梯茲號”運兵船回到了祖國。政府給了我九個月的假期,讓我休息養病。
倫敦是所有游手好閑的人最向往的地方,這段時間我過得非常逍遙自在,只要每天的花銷不超過一個先令
,我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在一個風景不錯的河畔公寓住了一段時間,過得很舒適,但漸漸地,我開始入不敷出
。最后我只剩下了兩個選擇:離開倫敦移居到鄉下去,或者徹底改變這種生活方式。我選擇了后者,決定搬出公寓,另找一個花費不大的住處。
這天我正在街上散步,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小斯坦福。他是我在部隊時的軍醫助理。雖然并無深交,但能在倫敦碰上一個熟人,的確讓我非常愉快。他見到我也很高興,邀請我一起去餐廳吃飯,于是我們就一同乘車前往。
在我們的馬車穿過倫敦繁華的街道時,斯坦福很驚奇地問我:“華生醫生,許久不見,你怎么變得如此落魄?”
我對他講述了我的危險經歷,他憐憫地說:“可憐的華生!那你現在準備怎么辦呢?”我回答說:“我打算找間價錢不高但舒適一些的住處,現在還沒有找到。”
斯坦福說:“真是怪事,今天我是第二次聽到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問道:“頭一個是誰?”
“是一個在醫院化學實驗室工作的人。今天早晨他還唉聲嘆氣地對我說,他找到了一間不錯的房子,但租金很貴,想找人一起合租。”
我高興地說:“好啊,我正是他要找的人。有個伴兒總比獨自一人要好得多。”
我們說著來到了一個小餐館,酒足飯飽之后,小斯坦福從酒杯上用奇怪的眼神望著我說:“你還沒接觸過他,也許你見到他之后就不這么想了。”
“難道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嗎?”
“人倒是好人,只是性格有些古怪——他總是孜孜不倦地研究一些奇怪的東西。你愿意見見他嗎?”
我說:“當然愿意,可怎么才能見到他呢?”
小斯坦福說:“他現在一定在化學實驗室里。他要么就幾個星期不去,要么就從早到晚都待在那里。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現在坐車一起過去。”
于是我們走出餐館,坐上了向醫院行駛的馬車。
在路上,我問小斯坦福:“你沒問過他是做什么的嗎?”
他說:“我對他也不熟,只是偶爾在一起聊天。我看他這個人太科學化了,甚至可以說有些冷血。為了證明某種藥的效果,他能毫無惡意地讓你品嘗一小塊植物堿——對自己的味覺感到懷疑時,他一定會這么做。”
“人應當有這樣的精神。”
“話是這么說,但未免也太過分了。有一次,我竟然看到他在解剖室里用棍子狠狠地抽打尸體,你說怪不怪?”
“抽打尸體!”
“是啊,據他說是為了驗證傷痕與抽打力度之間的關系。”
“你確定他不是學醫的?”
“不是,天知道他在研究什么東西。現在我們到了,他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你自己來判斷吧!”
說著,我們就下了車,走進一條狹窄的胡同,來到這所大醫院的側樓。我對這里很熟悉,我們走上白石臺階,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向化學實驗室走去。
化學實驗室是一間高大的屋子,幾張又矮又大的桌子在室內縱橫排列著,上面放著許多蒸餾瓶、試管和一些閃動著藍色火焰的酒精燈
。屋里只有一個人,他坐在較遠的一張桌子前,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什么。他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回頭瞧了一眼,接著就跳了起來,高興地歡呼:“發現了!我發現了!”他一面歡呼,一面拿著一個試管向我們跑來:“我發現了一種物質,只有血色蛋白才能把它沉淀出來!”我敢說,即使他發現了金礦,也不會比現在更加高興。
斯坦福給我們介紹說:“這位是華生醫生,這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您好。”福爾摩斯熱情地說,并過來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到從他手中傳來的不可思議的力道。
“您到過阿富汗?”福爾摩斯說。
我吃驚地問:“您怎么知道的?”
“這沒什么。”他笑了笑,然后舉起試管說,“血色蛋白質,意義重大!”
我回答說:“從化學上來說,無疑這是很有意思的。但在實用方面……”
“怎么了,先生?這可以說是近年來法醫學界最重大的發現了!有了這種試劑,我們在血跡鑒別上就可以百無一失!請到這邊來。”他拉住我的袖口,把我拖到他工作的那張桌子前面。
“來一點鮮血。”他說著,用一根粗粗的針管刺破自己的手指,然后他就把血滴進一個裝滿清水的試管里。
他搖了搖試管,說:“您看,把這滴鮮血滴進一公升水中,混合液與清水無異。血在這種溶液中所占的成分還不到百分之一。就算這樣,我確信還是會有非常明顯的反應。”說著他把幾粒白色的結晶放進試管里,然后又滴了幾滴透明的液體。不一會,試管中就出現了暗紅色的小顆粒,漸漸沉淀在瓶底。
“哈!哈!”他拍著手,像小孩子得到新玩具似的喊道:“怎么樣,怎么樣?”
我說:“非常奇妙。”
“奇妙?簡直妙極了!陳舊的樹脂測試法難用又不可靠。用顯微鏡觀察的方法也差不多,血跡經過幾個小時后,就干涸得連顯微鏡也分辨不清了。現在,無論血跡新舊,這種新試劑都一樣會發生作用。假如這個方法能早些被發現的話,那些逍遙法外的罪犯早就被關到監獄里去了。”
我喃喃地說:“的確是這樣!”
“血跡檢測是偵破犯罪案件的關鍵。也許案件發生后好幾個月才能查出嫌疑犯,檢查了他的衣物后,發現上面有褐色污跡,他就可能辯解說是鐵銹或者是灑了的果汁。就是因為沒有可靠的檢驗方法,專家也無計可施。現在,有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發明的檢驗法,這些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福爾摩斯說著話,兩眼變得炯炯有神。他把一只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好像在向觀眾致謝一般。
我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由衷地向他表示祝賀。福爾摩斯興奮地說:“去年法蘭克福的馮·比肖夫一案,如果當時有了我的檢驗方法,罪犯一定會被送上絞刑架的。還有我們記憶猶新的梅森案,臭名昭著的穆勒案,轟動一時的利菲佛案以及新奧爾良
的薩姆森案。我甚至可以列舉出二十多件這種檢驗方法能起到關鍵作用的案子。”

斯坦福笑著說:“你幾乎是刑事案件的活字典了!你可以創辦一份報紙,專門刊登那些有啟示意義的案子,報名就叫‘陳案警示錄’。”
“那讀著一定很有意思。”福爾摩斯說著把一小塊膠布貼在手指的針眼上,微笑著說,“我得當心了,因為我對毒藥也小有研究。”說著他伸出手讓我看,只見他的手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膠布,指尖的部位由于強酸的腐蝕已經變了顏色。
“無事不來。”斯坦福德說著坐在一條三腳凳上,也用腳推給我一條,接著說,“我的朋友想找個住處,你不是正愁找不到人合租嗎?所以我帶他來與你見面。”
夏洛克·福爾摩斯對我好像并不反感,他說:“我看中了貝克街的一套公寓,正好兩人合住。你不怕煙味兒吧?”
我回答說:“我抽‘船’牌煙。”
“太棒了。我經常要做些化學實驗,這會影響到你嗎?”
“決不會。”
“我想想——我還有一些缺點。有時我想事情,一連幾天不開口,你別理我就行了。您有什么缺點嗎?我們在同住之前,能先彼此了解一下最好。”
我笑著說:“我養了一條虎頭狗。我怕吵,有時候勤快,有時候卻很懶。也許以后還會增加一些惡習,但現在也只有這些了。”
他著急地問:“拉小提琴算不算吵鬧?”
我說:“那要看拉琴的人了。拉得好,是享受。拉得不好……”
福爾摩斯高興地說:“那就沒問題了。還剩下一個問題:您對房子是否滿意?”
“咱們什么時候去看房子?”
他回答說:“明天中午您可以來這兒找我,咱們一起去。”
我握著他的手說:“好,明天中午見。”
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我對小斯坦福說:“真見鬼,他怎么會知道我去過阿富汗呢?”
我的同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這是他的特異功能。”
“這可真神秘。”我搓著手說,“我開始對他感興趣了。”
“是的,你今后會有很多時間研究他。”斯坦福在和我告別的時候說,“再見吧!”
我回答:“再見!”然后帶著滿腹的好奇,慢慢地向我的公寓走去。
第二天我如約同福爾摩斯一起去貝克街看了房子。這所公寓有兩間舒適的臥室和一間寬敞又通風的客廳,還有兩扇寬大的窗子,讓人感到非常愉快。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房子都令人滿意。分擔房租之后,租金就不多了,因此我們當場成交,租了下來。第二天早晨我們就搬來了行李,安排妥善之后,就開始逐漸熟悉新的環境。
說實話,福爾摩斯并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他沉默寡言,生活很有規律。他睡得很早,早晨總是在我起床之前就吃完早飯出門了。有時,他整天都待在化學實驗室里,偶爾也步行到很遠的地方去,倫敦城的貧民窟也有他的足跡。在他沉迷于工作的時候,沒有人能比他的精力更旺盛;可他也常常一言不發,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每當這時,若不是他的生活依然有規律,我真要懷疑他是個癮君子
了。
時間越久,我對他的興趣與職業就越好奇。他的相貌并不引人注意——他有六英尺高,卻很瘦,因此顯得比他的真實身高還要高大;他目光銳利,細長的鷹鉤鼻子使他看起來格外機警、果斷;他的雙手非常粗糙,但擺弄起化學藥品卻格外地溫柔。
我向他表示過我的好奇,他卻對此絕口不提。我只好常常觀察他,把大部分時間消磨在揭穿他職業的秘密上。
他不是學醫的。在和他的交談中我證實了小斯坦福的話。他也不是在為獲得學位而苦苦鉆研,更沒有進入學術界的野心。然而他在某些領域的知識淵博程度是非常驚人的。我相信,一個人如果沒有任何目的,絕不會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來獲取這些知識。
他在某些領域上知識的匱乏程度與他在另一些領域上知識的淵博程度同樣令人吃驚。在現代文學、哲學和政治方面,他幾乎一無所知。他不知道卡萊爾是誰,更讓我驚訝的是,我無意間發現他竟然對哥白尼
的學說和太陽系的構成也一無所知——一個19世紀的人,竟然不知道地球圍著太陽轉!
看到我吃驚的樣子,他笑著說:“你感到很吃驚是吧,那我就更有理由忘記它了。”
他見我表示不可思議,便接著解釋說:“你要知道,人的腦子就像一間空空的小閣樓,我們應當有選擇的把東西往里放。只有傻瓜才把所有的破爛雜碎一股腦地堆進去。每當你放進一些東西,就會擠出另一些東西,那種認為人腦的容量是可以不斷擴大的說法是錯誤的。”
我分辨說:“可是太陽系這種常識……”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說:“地球圍著太陽轉,或是太陽圍著地球轉,這與我的工作又有什么關系呢?”
在我以為他幾乎要透漏他工作的內容時,他又閉口不言了。于是我盡量回想和他說過的話,又更加細心地觀察他的生活,把他日常接觸的領域與他所具有的知識列舉出來,寫在紙上。寫完之后,我自己看了都想笑: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學識:
文學知識——無。
哲學知識——無。
天文學知識——無。
政治學知識——淺薄。
植物學知識——淵博,但很片面。對鴉片等毒品的了解他可以稱得上是專家,對毒藥也頗有研究,而對于實用園藝學的了解幾乎為零。
地質學知識——有限,卻很實用。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的土壤。他在別人散步回來后,能根據褲子上泥點的顏色和堅實程度推測出這人去過倫敦的什么地方。
化學知識——淵博。
解剖學知識——準確,但不系統。
驚險文學——淵博,他對本世紀中發生的所有恐怖案件都知之甚詳。
小提琴拉得不錯。
善用棍棒,也精通劍術與拳術。
精通英國法律的實用部分。
我看著眼前這張紙,感到很失望。我把它扔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這些聯系在一起更加讓人難以琢磨。”
我曾提到過他拉小提琴的本事。他的演奏技術很出色,我知道他能拉出一些難度很大的曲子。在我的要求之下,他甚至拉過幾支門德爾松的短曲。可每當他獨自演奏的時候,你就很難聽到什么完整的曲子了。黃昏時,他靠在扶手椅上,閉著眼睛,隨意地拉著提琴。琴聲有時高亢憂郁,有時卻歡快舒暢。搞不清是他的思緒配合著琴聲,還是琴聲跟著思緒。如果他不在拉完這些刺耳的曲調之后,再拉上幾首舒緩的曲子作為對我的小小補償,我幾乎都難以忍受了。
在頭兩個星期,沒有人來拜訪我們。我還以為福爾摩斯也像我一樣,在倫敦沒有朋友。可是不久我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有很多人來找他,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其中有一個人面色發黃,個頭不高,有一雙黑色的眼睛。福爾摩斯給我介紹說,他是雷斯垂德先生。這個人每星期都要來三四次。一天早晨,一個時髦漂亮的年輕姑娘來坐了半個鐘頭。當天下午,又來了一個頭發灰白、衣衫破爛的客人,身后還跟著一個奇怪的老婦人。每當這些客人來訪的時候,福爾摩斯都客氣地請求我讓他單獨使用客廳,我只好回到我的臥室去。他為給我帶來的不便道歉,說:“我不得不這樣做,他們都是我的顧客。”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追問他的職業,而過了不久,他卻主動談起了這個問題。

我記得那是3月4日,那天我起得比平時要早,發現福爾摩斯正在吃早餐。房東太太習慣了我的晚起,就沒有在餐桌上安排我的座位。我不滿地搖了搖鈴,房東太太便來向我道歉,馬上去廚房為我準備早餐。我坐在福爾摩斯對面,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本雜志翻看,借此消磨等待的時間,我的同伴則一聲不響地嚼著他的面包。雜志上有一篇被鉛筆標記了的文章,我便看了起來。
文章的標題有些夸大,叫什么“人生寶鑒”。這篇文章的結構清晰,論述嚴密,而結論卻像是在胡說八道。作者聲稱,對一個訓練有素的人來說,“欺騙”是不可能的事情。從一個人瞬息間的表情,肌肉的每一次牽動甚至眼神的微妙變化,都可以推測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作者說:“一個邏輯推理學家不必親眼看到大西洋或尼加拉瓜大瀑布,僅從一滴水就可以推測出它們的存在。整個生活就像是一條巨大的鎖鏈,只要見到其中的一個環節,整個鏈條就能夠浮現在眼前。推理分析學也像其他技藝一樣,要經過長期的鉆研與實踐才能掌握。有的人就算窮其一生,也很難登峰造極
。初學的人,不妨從簡單易辨的方面入手。比如從一個人的細節來推測他的經歷或職業。手指甲、衣袖、鞋子、褲子的膝蓋部分、大拇指與食指之間的繭子
、表情、襯衣袖口等等。如果從這些方面還是無法推測,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讀到這里,生氣地把雜志扔在桌上,大聲說道:“簡直是胡扯!我一輩子也沒見過像這樣無聊又無趣的文章。”
“什么?”福爾摩斯問道。
“就是這篇。”我一面坐下來吃早餐,一面用湯匙指著那篇文章說,“你標記了,也一定讀過。我承認這作者的文筆不錯,但讀后的確讓人生氣。顯然,這是一個吃飽了飯沒事做的閑漢,在他的書房中構思出來的不切實際的空想。這種人就應當把他關在地鐵的三等車廂里,叫他說出同車人的職業。我愿意跟他打一千對一的賭。”
“那你輸定了。”福爾摩斯平靜地說,“因為這篇文章就是我寫的。”
“你?”
“是啊,我有幸在觀察和推理方面具有特殊的才能。我在這篇文章中所提出的理論,看似荒謬,卻是我工作實踐的結果。”
“你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呢?”我忍不住問道。
“偵探顧問,”福爾摩斯說,“在倫敦,有許多官方或私人偵探,這些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就來找我,他們把證據提供給我,我則通過我的知識,設法為他們的行動指引方向。你要知道,犯罪行為常常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如果你精通了一千個案例,那第一千零一個也就不在話下了。雷斯垂德是一位著名的偵探,最近他正陷入一樁偽造案中,所以才來征求我的意見。”

“另外那些人呢?”
“他們多半是私人偵探指點來的,都是遇到麻煩問題需要我來指引。我聽他們講述事情的經過,為他們提出建議,并相應地收取費用。”
我說:“你的意思是說,你足不出戶,就能幫他們解決這樣那樣的難題?”
“正是如此,這也是我的能力。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說你從阿富汗回來,你很吃驚吧?”
“一定有人告訴過你。”
“完全沒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由于我的職業習慣,在一瞬間我掠過了所有細節,直接得出了結論。如果要我還原當時的推理,應該是這樣的:‘這是一位醫生,卻有軍人的風度,那么他顯然是位軍醫。他臉色黝黑,但手腕的皮膚卻很白,說明這并不是他原來的膚色,而是在炎熱的地方曬出來的。他面容憔悴,應該是經歷了很多的傷病與痛苦。他左臂僵硬,明顯是負過傷。看看吧,一個英國的軍醫在熱帶的某處歷經傷痛,最近符合這樣條件的地方,只有阿富汗。’因此我就脫口而出了。”
我笑著說:“聽你一解釋,事情好像變得簡單了。你使我想起愛倫·坡筆下的神探杜班。真想不到在現實中也有這樣的人存在。”
福爾摩斯站了起來,點燃了他的煙斗,說:“你一定以為把我和杜班相提并論是在抬舉我。可在我看來,杜班實在是個不值一提的家伙。他總是先沉默一分鐘,然后才說出答案,這種膚淺地做作讓我感到惡心。不錯,他是有些分析問題的本領,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那另一個小說家筆下的大偵探勒高克呢?”我問道。
福爾摩斯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勒高克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精力旺盛。那本書是寫他如何找到那不知名的罪犯,這樣的問題我在二十四小時內就可以解決,勒高克卻用了整整六個月。這倒可以成為偵探教科書中的反面教材。”

我聽到他把我心中的兩個英雄人物貶得一文不值,心中非常憤怒。我走到窗口,望著熱鬧的街道,想:“這個人也許很聰明,卻太驕傲自大了。”
只聽他在后面不滿地抱怨說:“這些天一直沒有罪案發生,也沒有什么像樣的罪犯,對于我這樣的天才來說,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我膩煩了他的大言不慚,想換個話題。
“這個人好像是在找什么。”我指著一個身材魁梧、衣著樸素的人說。他正在街的對面焦急地察看著門牌號碼,手里拿著一個藍色的大信封。
福爾摩斯說:“你是說街上的那個退役的海軍軍曹嗎?”
我心里想著:“又在吹牛了,反正也沒有辦法來證實。”
這個念頭還沒有在我腦中消失,只見那個人看到了我們的門牌之后,就從街對面飛快地跑了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然后樓梯上便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這個人走進房來,把信封交給了我的朋友,說:“這是給福爾摩斯先生的信。”
我很高興,這正是挫敗福爾摩斯傲氣的機會。他剛才信口胡說,一定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找來。我壓制住心頭的激動,盡量溫和地說:“小伙子,能告訴我你的職業嗎?”
“我是一名郵差,先生。”那人粗聲回答說,“我的制服拿去修補了。”
“做郵差之前呢?”我一面問他,一面得意地瞟了我的同伴一眼。
“皇家海軍部隊輕步兵隊軍曹,先生。沒有回信嗎?那么再見,先生。”
他碰了一下腳跟,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就走了出去。
我終于看到我同伴的理論在實踐中得到了證明。我承認,這的確令我大吃一驚。
閱讀思考
1.福爾摩斯怎樣看出華生“到過阿富汗”?
2.福爾摩斯的愛好都有哪些?
詞語積累閱讀筆記
忠心耿耿 傷寒 游手好閑
先令 入不敷出 孜孜不倦
植物堿 蒸餾瓶 沉淀
迎刃而解 炯炯有神 意味深長
貧民窟 癮君子 鴉片
登峰造極 繭子 荒謬 做作
大言不慚 軍曹
閱讀筆記
福爾摩斯毫不留情地貶低了華生心中的兩名神探,這說明他具有強烈的自信并且心高氣傲。然而他的確有心高氣傲的資本——“你到過阿富汗?”福爾摩斯的開場白就是這樣驚人的結論,而其后他對一個郵差的判斷更是讓華生大跌眼鏡。福爾摩斯這種神奇的能力正是來源于細致的觀察與思考,讀者們何不效仿一下福爾摩斯,更多地關注一下生活中的細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