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戎自從被關在這個屋子里，就越想越氣。

一個小時后，警衛員才把他們兩個人給放出來。

慕戎找到趙剛。

“趙正尉，我從來沒見過像土匪一樣的隊伍。這樣吧，我們不采訪了，你給我們兩匹馬，我們直接回師部。”

趙剛站起來，賠罪道：“不好意思啊，慕同志，包同志，李團長是從部隊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處理起事情來確實是有些粗魯。我代他向你們道歉。”

“犯了錯，道歉有用么？我們要回去，見到你們的上級領導，好好說一下新團的行為。”

包劍平怒聲道。

“包同志，今天下午李團長也是著急了，你們堵著他的時候，正好是預定的出發時間，這都是經過嚴格模擬訂出來的，要是晚了可能是要誤事的，我相信李團長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讓我們跟著進行戰場報道有那么困難么？我們既然到了戰場上，就能對自己的生死負責。”

慕戎說道。

“你們是總部派下來的記者，我們就有權利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戰場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趙正尉，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怎么就不明白，如果能喚醒民眾的抗日熱情，那可是要比消滅1000個鬼子還有用。”

“是，是。兩位先回到自己的住處休息吧，李團長也跟你們承諾了，他回來后，隨便你們采訪。”

面對慕戎的伶牙俐齒，趙剛也有些招架不住。

“算了，我們采訪不起，給我們兩匹馬，我們現在去師部。”

“好，那我找警衛員送你們過去。”

“不用了，我記得回去的路，就十幾里的路，我還沒有嬌氣到那種程度。”

趙剛只好讓警衛員送過兩匹馬來，讓兩人騎著去師部。

兩人走出了幾里地后，慕戎突然勒住戰馬，停在了原地。

“慕師妹，怎么不走了？”

“我這還是第一次讓人拒絕，我不服氣。”

“不服氣也沒有辦法，這里天高皇帝遠的，咱們也找不到人來治治李云天。”

“我工作以來，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李云天不讓我們跟著，我們就不能跟著？他是誰啊。”

“慕師妹，難道你想……？”

“對，我們自己去，路又不是他的，我們偷著跟上去，在遠處看一下戰斗的場面，又能怎么樣，這樣我們回去也能跟社里的領導匯報。當初可是有很多人要搶著來呢。我們要是就這樣灰溜溜回去了，他們肯定要嘲笑我們的。”

“可這是敵占區，很容易就碰到鬼子。”包劍平有些猶豫。

“你要是不敢，我就自己去。”慕戎掉轉馬頭，開始往回走。

包劍平搖搖頭只好跟上來。

快到楊村的時候，他們兩個遠遠地避開。

村南就只有一條路，路上的行軍痕跡很容易就能發現。

一直到晚上，兩人才看見前方漫山遍野的火把。

兩人怕被發現，只能下馬，遠遠地跟在后面。

李云天的偵察排全部都派往晉北煤礦和轉運站，也沒有發現后面的小尾巴，一直讓他們跟到了伏擊圈的位置。

兩人把馬藏起來，然后找了個草叢蹲在里面，靜靜地等待著戰斗的到來。

雖然不知道師部為什么會下達凌晨攻擊的命令，一般最好的攻擊時間在三四點左右。

李云天和孔捷看著時間，依然是在凌晨命令部隊，對晉北煤礦發起了佯攻。

一上來，先是讓炮兵排把鬼子的炮兵陣地炸了個稀巴爛。

然后是一營三營從兩側展開了進攻。

剛開始的進攻很猛，配合著炮火，又打掉了鬼子的幾個碉堡。

偵察排在偵查到轉運站援軍出發之后。

李云天便讓炮火陸續停了下來，給鬼子造成一種沒有炮彈的假象。

一營和三營的戰士們，也控制著火力，慢慢減弱下來。

只是躲在掩體后面，偶爾露頭朝著敵人的方向開一槍。

躲在草從后面的包劍平，家里有在金陵當參謀的哥哥，平時也能聽到一些帶兵打仗的信息。

此時開始給慕戎解說起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看看新團的攻擊勢頭，開始減弱了，這樣恐怕很難攻打下這個地方來。打仗越是到了后期，越能考驗戰士們的心理，誰要是先堅持不住，誰就潰敗了。”

“可他們剛開始打的很出彩啊，一輪炮擊就炸掉了敵人的很多陣地，還有好幾個碉堡。聽說八路軍很窮，現在是不是沒有彈藥了？”

慕戎有些擔心。

“準備不足，就來打這么一場攻堅戰，指揮官這么盲目，這不是要拿人命來填么？”

“我哥跟我說過，戰爭打的就是資源，咱們之所以屢屢敗給小鬼子，就是因為人家有鋼鐵大炮，飛機坦克。咱們還是封建王朝的時候，人家就已經進入工業時代了，領先我們一百多年。”

這話慕戎不愿意聽了。

“要是人人都有你這么個念頭，那我們還打什么打，直接把土地讓出去算了。我們的職業是喚醒民眾，而不是給他們科普歷史知識。差距是有，但是我們要有一顆敢于斗爭的心。”

慕戎說完，就向下方看去。

半山腰有一處亮著微弱的燈光，跟遠處戰火通明的戰場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就是新團的指揮部吧。

里面那個男人，可是曾經帶著1000來人，殺了5000多個小鬼子。

戰爭打的是資源，這話沒錯，但是具體到對戰之人身上，打的恐怕是血氣和決心。

是誓死不當亡國奴的倔強。

國破尚如此，我何惜此頭。戰斗一直在持續，只不過現在是攻守相易。

鬼子竟然帶著偽軍發起了反沖鋒。

偽軍這種東西，最是見風使舵。

看見八路的火力這么弱，也英勇了一回。

從防御工事后面沖出來。

每當快接近新團陣地的時候，一營和三營的機槍排便亮出來，噼里啪啦一陣掃射，將這些人擊斃在路上。

打完之后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槍聲稀稀落落，還沒有過年放鞭炮熱鬧。

鬼子發起了兩次沖鋒之后，才發現對面的八路像根彈簧一樣。

壓的緊了，彈藥便多了起來。

他們發現了問題，但又無計可施。

沖鋒又沖不過去，對面也不怎么露頭。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救援的隊伍上。

到時候，兩面夾攻，直接包餃子拿下。

李云天看著手表，“孔二愣子，你不是說鬼子援軍能在二十分鐘趕到，這都半個點了。”

“李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鬼子迷路了，還是需要我們八抬大轎去抬？”

戰斗開始十分鐘，偵察排就傳來消息，說是轉運站的鬼子出動了。

李三的偵察排，有一套夜間傳信號的特殊辦法。

李云天也知道。

夜間利用燈光明滅來傳遞。

白天用鏡面反光來傳遞。

但也只能傳遞簡單的信號，鬼子援軍出兵是知道了，但不知道用的是那種方式。

走著、坐汽車、坐火車來，時間差距可不是一般大。

孔捷也納悶道：“這里有趟運煤的專列啊，鐵軌你不是也看見了，難道是中間被兄弟部隊給扒了？”

李云天沒好氣地說道：“我怎么知道？再給他們半個小時，他們要是不來，就命令炮兵配合一營三營，先把煤礦打下來。磨磨蹭蹭的，不爽快。”

“老李，你著什么急，這附近就轉運站這一支援兵，天亮還早得很呢。”

“不是，你看看里面的小鬼子還囂張的很，敢朝著我們反沖鋒，真是反了他媽的。這么著急投胎，老子就送送他們。”

“對了，老孔，這里面有好幾千的礦工，可都是窮苦百姓，都住在礦場的中心地帶，你囑咐囑咐戰士們，讓他們槍口別打偏了。”

“行，雖然戰前說過了，我再找傳令兵去強調一遍。”

“看到了么，我覺得新團肯定有什么計策，他們的火力這是引而不發。”

慕戎說道。

“難道他們想用這個方法把鬼子全部從防御工事后面吸引出來？”

“有可能吧。包師兄，你身上不是帶著相機么？一會交火激烈的時候，你把他們拍下來。”

“慕戎這肯定不能拍啊，現在是晚上，一拍我們的位置就暴露了。鬼子離我們的距離，和八路軍離我們的距離差不多，要是鬼子先摸上來怎么辦。”

“來一趟，不帶點東西回去，總覺得有些可惜。”

“照他們這個打法，這仗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等天亮吧，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放心地拍了。”

慕戎點了點頭。

一個小時后。

鬼子終于出現在遠處的山腳。

此時李三進來說道：“報告，鬼子一出轉運站，就被一隊游擊隊伏擊了。他們的鐵路也遭到了破壞。”

“游擊隊傷亡大么？”

“不知道。只是知道鬼子20分鐘就結束了戰斗。”

李云天點點頭。

心想，難道這是師部安排的？

不應該啊，這是給新團的任務，如果有人配合的話，肯定會告訴自己。

李云天搖了搖頭，就把這個念頭排出腦外。

隨手拿起自己的中正步槍，走出了指揮部。

“老孔，你留在這里指揮，老子去過把癮。”

“李云天，你等等我。”

李云天下來之后，就將伏擊點的位置調整了一下。

原來埋在鐵軌兩邊的炸藥包，也用不上了。

狙擊營的戰士們都已經身經百戰，也不需要安排的多么細節。

只需要簡單的指點幾下，帶隊的指揮人員就知道李云天表達的意思。

迅速在夜色中埋伏到李云天指定的位置。

“張大彪，把伏擊區域給戰士們劃一下，爭取一個彈夾解決戰斗。”

“是。”

伏擊也是有技巧的，要是很多戰士將槍口對準一個敵人，那無疑會拖長戰斗時間，并且浪費子彈。

自由射擊的時候，是人都有個習慣，那就是先易后難，總是將子彈給了最暴露的那個人。

這樣的后果就是有人已經成了篩子，有人身上一發子彈也沒有。

這也是狙擊營在戰斗了幾次后，逐漸總結出來的。

狙擊營已經不能算是常規部隊，而是一個狙擊手的集合體，精準打擊就成了狙擊營最需要解決的問題。

最理想的狀態就是，每個戰士都盯緊單獨的鬼子。

這樣同等的隊伍，只要每人一發子彈就能解決戰斗。

當然現在還做不到這種程度，只能是把目標區域畫成一個個的區塊，每個小隊負責一塊區域，消滅完這塊區域的就可以向其他地方自由射擊。

李云天做過測試，這樣從戰斗時間和彈藥消耗上，起碼成提高兩倍的效率。

狙擊營戰士的槍支都經過改造，使用的是30發的彈匣。

400人，那就是12000發子彈。

鬼子的救援隊伍，四輛卡車，后面還有一個200人的隊伍。

李云天估計總人數不會超過400人。

這樣，用一個彈匣內的子彈消滅敵人。

綽綽有余。“快看，八路軍在下面有埋伏。”

慕戎激動地說道。

雖然他們的位置比較好，但月色微弱，狙擊營的戰士趴在那里不動，他們也察覺不到什么。

但是李云天一調動部隊，他們就看到下面黑影重重，顯然一支部隊正埋伏在道路兩側。

像是對著鬼子援軍張開了口袋。

“他們果然是有準備的，我就說嘛，名震全國的戰斗英雄肯定不會如此簡單。”

“包師兄，一會開火之后，你一定要把這個鏡頭拍下來。不用閃光，更能顯得真實。夜空中劃過的子彈，會在照片上留下一道道火紅的線，那是小鬼子的絞命索。”

慕戎興奮地說著。

“這簡直是戰爭的藝術，從這一場戰斗中，就能看出我們抗戰軍人的智慧。我一定要讓全國人民知道這場戰斗，知道小鬼子并非不可戰勝。”

“慕師妹，先看看吧，這種伏擊戰也是要看火力的。鬼子如果憑借著強大的火力也能找平地形的差距。”

“你怎么就見不得別人好。”

鬼子終于進入伏擊圈。

李云天率先開槍為號。

接著就是一陣密集的槍聲。

車上的小鬼子還沒有跳下來，后面跟著跑步的小鬼子已經倒下了一小半。

“敵襲，隱蔽。”

小鬼子指揮官大喊起來。

接著一顆照明彈升空。

整個山谷中瞬間亮如白晝。

沒有機槍聲，沒有手雷，清一色的步槍聲音又響起了一陣。

鬼子指揮官嘴里大喊著“兔子給給”的時候，才發現，伏在地上的鬼子已經死去了一小半。

大部分鬼子也發現了，這次遭遇的敵人似乎跟以前不一樣。

他們的槍聲并不密集。

可怕的是，所有的子彈都對著戰友們的身體要害而來。

要不就是頭部，要不就是心臟。

被擊中者短短幾秒鐘就咽氣，連慘叫和哀嚎聲都來不及發出。

這是一群什么樣的敵人？

如同黑暗中的死神一般，讓他們心底發涼。

“障礙物，找障礙物隱蔽。”

鬼子指揮官驚恐地喊道，接著就被一顆子彈擊中腦袋，重重地撞在車上，當場死去。

狙擊營的三輪射擊，已經消滅了一大半的鬼子。

剩下的鬼子也都沒有多少斗志，胡亂地朝著山坡上射擊。

一個照面，身邊的人就死了一大半，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噩夢。

指揮官死了。

中隊長死了。

小隊長也死了。

只要是嘴里大喊大叫的，會被子彈率先照顧。

孔捷的駁殼槍，唰唰唰，二十發子彈射出去。

擊中了兩個鬼子，他正想向李云天吹噓的時候。

就被面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他想不明白狙擊營是怎么做到的。

漫不經心的三次平射，小鬼子就死掉了一大半。

他也知道狙擊營的戰士槍法好。

這在李云天剛開始到新團的時候，就讓人演練過，當初震驚了全團。

可是狙擊營擴兵兩次，第一次是把二營的士兵并入，第二次是他招的200新兵，訓練最短的還沒有一個月。

這是怎么做到的？

孔捷的心里產生了跟丁偉一樣的疑問。

李云天是怎么訓練的，難道自己藏了一手？

狙擊營平時都是遠離村子進行訓練，孔捷也輕易見不到。

唯一跟狙擊營并肩作戰的一次，就是上次攻打盤石關的時候。

自己和李云天兵分兩路。

李云天率先帶領狙擊營詐開城門，占領城墻和一道城門。

后來自己帶著部隊趕到的時候，那個鬼子大隊就已經被打殘了。

當初才狙擊營才200人。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當初就應該想到狙擊營的戰力才對。

孔捷使勁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自己這團長被擼的不冤，戰斗總結都沒好好做。

這時孔捷被一股大力推開。

李云天俯下身來，查看著他的頭部。

“老孔，怎么？被子彈咬著了？”

“沒有，李云天，這個狙擊營你是怎么訓練的？打完這仗你可一定要跟我說一下。”

李云天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神經病吧，正打著仗呢，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事等戰斗結束再說不行？”

孔捷沒好氣地笑了起來，反而是掏出盒香煙，遞給李云天一支。

“這叫打仗么？這叫屠殺。小鬼子都膽寒了，我們坐下來，估計這支煙都抽不完，戰斗就結束了。”

李云天也很輕松，聽孔捷說這話在理。

也不射擊了，剩下的就讓狙擊營自由發揮吧。

兩個人湊在一起，用一根火柴把煙點著。

“老李，咱倆可是一個班里出來的老兄弟，我有什么肯定不會藏著掖著。”

“老孔，你說話別拐彎抹角的，不就是想知道狙擊營怎么訓練么？這話丁偉也問過我。”

“我跟你說實話，你還想著我剛來的時候，團里就幾萬發子彈，我直接撥了一半給狙擊連么？后來繳獲的子彈多了，這些大部分也都是用在他們身上。”

“他們訓練都是用的實彈射擊，我怕他們訓練讓其他人眼紅，才讓他們在外面訓練。訓練方法也有，但主要的還是要用子彈喂。”

“咱們跟親兄弟一樣，等你什么時候扶正的時候，老子就把狙擊營分出一些人來，送給你當嫁妝。”

“這才是親兄弟啊。”

孔捷感動的熱淚盈眶。

“滾，少他媽的惡心我。槍聲停了，走，我們下去看看。”

李云天拿話欺騙孔捷，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負罪感的。

但系統的事，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只能稍微給點人補償一下孔捷。

畢竟只要有新兵，狙擊教官李一沒多長時間就可以訓練出來。

此時，蹲在茅草后面的包劍平，神情呆滯，不時地看著手表。

“戰斗開始，這才三分鐘不到的時間，這好幾百的鬼子就全消滅了？這鬼子也太好殺了吧。”

慕戎也有些不敢相信，她在金陵也采訪過好多的軍隊將領。

其中不乏一些在一線跟鬼子對戰過的。

在他們口里，鬼子火力猛，槍法準，兵員素質高，打起仗來格外兇殘不要命。

往往殺死一個鬼子要用五六個戰士的命去換。

但在這場戰斗中表現出來的，簡直就像只小羊羔。

還沒有擺開防御陣容，就被全隊擊殺。

這小鬼子也太好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