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拒絕了李云天的好意，只是讓工兵營在營地旁邊建造了一間小屋子。

也沒有恢復原來的女兒裝。

她在當天就開始了建造煉鐵高爐。

高爐就建在有鐵礦石的山腳下。

這樣直接省去了運輸成本。

至于燃料煤，從不遠處也能挖出來。

李云天讓人去召集了附近的村民，參與開礦、挖煤、煉鐵的工作中。

這并不是無償的，而是每天管飽，一個月還有一塊大洋。

這對附近生活的人是極具吸引力的。

住在這里不僅安全，還能吃飽飯和掙錢，附近的村民也是一呼百應。

孔捷看到李云天這么能折騰，庫房里的糧食和銀兩正在急劇減少，也嘮叨了他不少。

“你看看你現在還像個團長么？天天守著那點東西，簡直像個地主老財。”

李云天罵道。

“這不是窮日子過慣了，精打細算總沒有壞處。”

“等著一會開會，我見到旅長說一下，說是孔捷要在新一團當管家，讓他以后別惦記你出去帶隊伍了。”

“李云天，你分不清好賴是吧，新一團你是團長，我這么做不都是為了你。”

“屁，那你的工作重心也不能都放在這上面，你看看人家趙正尉，還經常找戰士談個心，還在團里組織掃盲班，你一個副團長，天天清點倉庫，我看直接給你安排個職位，就叫倉庫管理員得了。”

“李云天，你少埋汰人。”

李云天哈哈一笑，讓馬兒飛快地跑起來。

來到師部的時候，這里已經很熱鬧，有些團長已經提前到了。

“李云天，孔捷，就你們新一團近，你們來的還這么晚。”

“哈哈，程瞎子，咱們兩個團的駐地緊挨著，這話別人能說，你可說不著。”

“知道這次開什么會么？非要大張旗鼓開全師大會。該不會是有什么大動作吧！”

“可能吧！”李云天將碗里的花生一把全抓在手里，不確定地說道。

他覺得這個時間點上，也差不多該是百團大戰的動員會了。

“正好，歇的時間也夠長了，戰士們身子骨都生銹了。”

孔捷湊上來，“程瞎子，聽說你弄了門意大利炮，沒有炮彈，有沒有打算換一下，我們團可以出一挺輕機槍。”

“呵呵，孔二愣子，走到那里你聽說過機關槍換大炮，要換也可以，五挺機槍。”

“拉倒吧，就當是我沒有問，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孔捷退了回去，程瞎子反而著急了，這炮的炮彈是75mm的，實在是不好配，留在手里，光看不能用，實在是難受。

“老孔，咱們也是這么多年的老伙計了，我給你個面，兩挺機關槍，回去你就推走。”

“一挺機關槍，再加上三支漢陽造，你要是同意，咱們回去就換，不同意就拉倒吧！”

“行。”

程瞎子考慮了一會才咬牙道。

李云天在一邊聽得直樂，現在新一團使用的槍械都是清一色小鬼子的三八大蓋，漢陽造早就淘汰了，沒想到這個孔二愣子還能用上。

程瞎子沒有75mm炮彈，新一團可是有的。

不一會，丁偉也來了。

看到兩人坐在這里，直接奔著這邊過來了。

“李云天，聽說你前兩天發財了，你這可不夠意思，有了好買賣也不叫著兄弟。”

“丁偉，老子不是正在發財就是在發財的路上，誰知道你說的是哪次。”

“看把你牛的，我最近得到了一個消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有的話，咱們合作一把。”

“什么興趣，說來聽聽。”

“新一團駐防的地方不是有一段鐵路么？聽說過幾天有一個鬼子的運輸專列，要經過哪里，要不要搞他一下。”

“搞啊！這么肥的差事，你小子怎么會想到我們，這可不像你。”

“呵呵，有消息說，這次鬼子隨車會有一個中隊保護，你也知道新一團現在大多是些新兵蛋子，沒有打過硬仗，我怕自己啃不下來。”

“行啊，這個生意咱老李接了。不過收獲嘛，我要這個數。”

李云天比劃了一個六的手勢。

“老李，你看你，親兄弟做買賣，還是一人一半合適，這樣公平。”

“丁偉，老子就是看不過你這個小家子氣，上一次扣下我的人，那個孫德勝還是老子拿著五挺歪把子換回來的，你小子黑啊，怎么著也讓我把上次的氣出了不行。”

“行，六成就六成。你回頭等老子的信。”

一邊的程瞎子聽得不樂意了，“孔二愣子，你大爺的，你們新一團換一個人都要五挺機關槍槍，老子的意大利炮才一挺，你這是欺負人是吧。”

孔捷不甘示弱，“程瞎子，大丈夫紅口白牙，一口唾沫一個釘，你想反悔不成？”

一個團長哈哈笑著說道：“程瞎子，你現在還敢和新一團做買賣，上次一那地圖還沒有被他坑夠是吧！”

“劉鐵匠，你還好意思說，我那地圖憑心而論怎么樣？咱們是兄弟團隊，老子沒好意思坑你，不信你去其他旅問問，去決死縱隊問問，他們是什么價格，要老子說，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云天也不客氣。

現場就有385旅的團長，聽到這里，也加入了進來，一時間整個師部會議室，鬧哄哄的就跟趕大集一樣。“吆喝，這么熱鬧，都跑到師部侃大山來了。”

副總指揮一步跨了進來。

后面跟著幾個旅長。

“副總指揮好！”*N

各團團長最多也就是在自己的旅長面前耍耍嘴皮子。

在副總指揮面前都老實的跟小綿羊一樣。

“都坐吧！”

“這段時間咱們的隊伍發展的都很好，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聽說都從小鬼子手里淘換了不少好東西。”

“而且各個團的隊伍跟去年相比，也都有了不同比例的壯大，這些很值得表揚。”

“可是我也聽說了，我們隊伍里混進來了買賣人，生意做的格外歡，連戰區的領導都有所耳聞。”

一眾團長哈哈笑了起來。

李云天知道說自己，也面不改色，目不斜視。

以物易物，這是部隊的老傳統，他只不過把這個傳統做的太專業了，他可不背這個鍋。

“今天會議，我們先來翻翻舊賬。”

李云天心里咯噔一下，這他么的還上綱上線開了。

“今年2月份，鬼子大部隊想要包抄我們師部，386旅和決死一隊奉命掩護師部后勤工廠和野戰醫院撤退。其中386旅新一團，在蒼云嶺阻擊敵人，團長李云天違抗軍令，沒有撤退，反而是朝著敵人進攻，致使新一團全體戰士幾乎全體戰死。”

說到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云天的身上。

“但是李云天率新一團全體戰士，擊斃坂田聯隊指揮官，全殲坂田聯隊，并且在蒼云嶺嶺附近山區伏擊鬼子偽軍，共擊斃鬼子5360人，偽軍3000余人。為我129師其他各部的撤退抵擋了大部分的鬼子兵力，保全了我軍的勢力。”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相抵。”

“李云天違抗軍令在先，殺敵滅寇在后。前者師部已經做了處理決定，免除他新一團團長職位，調任被服廠廠長一職。”

“但獎勵一直遲遲沒有下發。現總部決定：授予李云天同志戰斗英雄稱號，同時原新一團剩余人員計一等功一次，蒼云嶺戰役戰死的新一團戰士授予烈士稱號。”

“全體起立，敬禮！”

在座的所有人唰一下站起來，做著敬禮的動作。

李云天心里激蕩，眼睛通紅。

拳頭捏的緊緊地，他的目光似乎穿透空間，落在楊村那間小石頭房子里。

這里供奉著所有戰死的新一團戰士的名字。

王安國、李玉山、沈泉、肖虎子、王承柱……

這一個個的人名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有些人是從抗戰之初就跟隨著他。

有些人是從大雪山開始跟隨他。

有些人是從過草地開始跟隨他。

甚至有些人就是自己同鄉，跟他一起參軍入伍。

這里面有普通的戰士，也有自己的營長。

有年齡四五十的，也有年齡十幾歲的。

都永遠留在了蒼云嶺。

不，他們在楊村，他們的戰魂都被張大彪帶回來了。

他們在看著，看著小鬼子們一個個死在這片大地上。

李云天收斂心神，將思緒拉回會議室。

“現授予新一團為英雄的團隊！以此慰勉戰死的英魂。”

“下面開始授獎儀式，團長李云天上前接旗。”

“是！”

李云天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軍裝和帽子，走到首腦臺。

鄭重地接過這面旗子。

還有一疊表功獎狀。

他的戰斗英雄獎狀，活著的人的一等功獎狀，死去人的烈士獎狀。

其他的團長看著這些東西眼睛都發紅。

有羨慕卻沒有嫉妒。

這都是新一團用命換來的。

他們也都知道就算是自己部隊，恐怕打光了，也消滅不了5000多鬼子。

“這是我們自抗戰以來，第一次在一次戰役中殺傷如此多的鬼子，也是鬼子部隊在這三年來首次遭遇如此頑強的抵抗。

這必將極大激勵全國上下一致抗戰之熱情，也堅定了我們抗戰必勝之信心。

這份榮譽將會通報全軍，在全國的電臺中循環播放，這也是129師全師的榮耀。大家鼓掌。”

此時會議室響起了巨大的掌聲。

經久不息。

副總指揮雙手一壓。

“好，接下來，通報一下386旅新一團在盤石關戰役中取得的重大勝利。”

“本月6日，新一團全體將士連夜奔襲，偷襲鬼子據守的盤石關，盤石關是個純軍事的駐地，里面有一個大隊的兵力。新一團在這場戰役中徹底發揮了我軍優良的傳統，在三個小時內結束戰斗，全殲鬼子大隊1263人。同時解救了關押在戰俘營的500余愛國人士。”

“新一團犧牲35人，輕重傷70余人，這是在同等兵力的情況下取得的巨大戰果。經總部決定：授予新一團二營為猛虎營稱號，二營所有戰士授予二等功，其他參戰人員記三等功一次。在此次戰役中犧牲的35人，追封烈士稱號。”

“李云天上前。”

李云天趕緊把手里的榮譽錦旗交給旁邊的孔捷，然后又重新上前接收。

回座位的時候，他就看見其他團長那個表情，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對于這次獎勵，他也有一些大體的猜測，那完全是因為這是一次攻堅戰，而且全殲鬼子軍隊，意義重大。

八路軍因為武器落后，戰士們的戰斗技能也不如鬼子，本來就不善于攻堅戰，有了這么一個先進事跡，肯定要往大宣傳。接下來的會議，果然沒出李云天的預料。

是針對接下來上百個團的協同作戰。

有的攻打縣城，有的挖斷鐵路，有的炸掉橋梁。

總之是針對鬼子的全面開戰。

這次戰役并不是晉西北一地，而是整個北方的一次大反攻。

李云天看到孔捷在拿著小本子一直在記錄。

他撫摸著這面錦旗，思想也開起了小差。

從剛才開始，蒼云嶺附近的無名山峰之戰一直回蕩在他的腦中。

敵人一次次沖鋒，又一次次被打下去。

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

炮火落在戰壕，炸的戰友身體支離破碎。

那兩天兩夜的戰斗，不下五個戰士替他擋過子彈，擋過炮彈爆炸。

最后撤離的時候，本該生機斷絕的兩人，卻是硬撐著爬到崖邊，堅持到鬼子上來的一刻，炸掉了鬼子們追擊他們的路。

“我以我血薦軒轅。”

“老李，你嘟囔什么？旅長在看著咱們呢！”

孔捷輕輕地拽了一下李云天。

李云天一抬頭就發現旅長正在看著他，應該是發現他開小差不是一會了。

李云天順手把孔捷的本子筆拿過來，裝作認真記筆記的樣子。

會議結束后。

李云天抱著錦旗和各種獎勵，快步走出來。

“和尚，和尚。”

“團長，您叫俺。”

“不叫你叫誰，去找個空的木頭箱子。”

“是。”

此時丁偉從里面追出來。

“老李，老李，這么著急走干什么，咱們兄弟好不容易聚聚。”

“走，跟著一起去新一團，在這里喝酒也喝不痛快。”

“好。”

魏大勇找來一個木頭盒子，李云天把抱著的錦旗都放在里面。

“這東西好好帶著，命丟了，它也不許丟。”

“是團長。”

丁偉在一邊說道：“老李，那面新一團的軍旗，能不能給我們。畢竟你們是新一團，我們才是新一團。”

“丁偉，你小子往哪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想都別想。”

“李云天，你這都不講理了。上面寫的可是新一團，我把錦旗往團里一掛，也讓那些新兵蛋子知道新一團前輩們的事跡不是？”

李云天一聽這話，也有點道理。

于是說道：“我在被服廠干過廠長，有些熟人，讓他們照著這個樣子給你繡一個你帶回去。”

丁偉和孔捷兩人目瞪口呆，還能這么做？

不過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又不得不服李云天這腦子轉得快。

三人興沖沖地走到被服廠，接他班的廠長姓趙。

“老趙，老趙。”

“李團長，歡迎會老家看看啊，同志們都很想你。”

“哈哈，想我就對了，我這次開會來的匆忙，給大家準備的禮物也忘記帶了，下次讓人捎過來。”

“老趙，我記得庫里不是還有些花花綠綠的錦旗來，你找個人，照著這個樣式再重新繡一個。”

老趙一看就搖頭，“李云天，你這是違反政策，這事不能干，不能干。”

“被服廠有一個算一個，一人一斤豬肉，外帶給你兩斤上好的煙絲子。”

“行，你什么時候來拿。”

“老丁，問你呢，什么時候拿。”李云天碰了碰丁偉。

“下午，或者傍黑的時候。”

“好，李云天，你可別忘了你說的。”

李云天打著哈哈說道：“放心，咱丁團長好歹也是一團之長，他會缺你這些東西？”

丁偉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為了這面錦旗，他咬牙忍了。

四人一行回到村里。

李云天說道：“孔團長，你先領著丁團長去參觀一下咱們的庫房。”

孔捷立刻就興奮起來。

對著老朋友賣弄這些寶貝，他最喜歡了。

他就想看看丁偉那驚掉下巴的表情，滿口答應下來。

李云天則是從魏大勇手里接過木箱，放在手里捧著，朝那間小石屋走去。

進到石屋，李云天把門關上。

將前面的兩只蠟燭點燃。

然后把兜里的半盒香煙掏出來，一支支點上，然后擺放在這塊高大的木板前面。

他摸著上面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低聲道：“兄弟們，今天我帶著你們的榮譽回來了，雖然遲了，但是你們也能看得到吧！”

李云天把那面英雄之團的錦旗展開，無聲地展示著。

“英雄之團，這面旗子，我就給你們掛在這里了。”

李云天找了一根木棍，一頭挑起旗子，一頭插在石頭縫中。

“這是我們拿命換回來的，全團1386人，只剩下80人。這是我們全團1000多條人命換回來的榮譽，從今天起就讓它陪著你們。”

“這里還有為你們追封的榮譽，我一個一個念給你們聽。”

“嗯！”

“386旅新一團一營三連連長王安國，鑒于你在蒼云嶺戰役中的英勇表現，特授予你烈士稱號。”

“386旅新一團三營二排一班班長李玉山，鑒于你在蒼云嶺戰役中的英勇表現，特授予你烈士稱號。”

“386旅新一團二營營長沈泉，鑒于你在蒼云嶺戰役中的英勇表現，特授予你烈士稱號。”

“386旅新一團警衛排戰士肖虎子，鑒于你在蒼云嶺戰役中的英勇表現，特授予你烈士稱號。”

“386旅新一團一營炮兵王承柱，鑒于你在蒼云嶺戰役中的英勇表現，特授予你烈士稱號。”

……

盡管每份烈士追封內容都一模一樣，只是換了個名字。

但是李云天的話語一絲不茍，一直念至最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