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工匠的生活就由女孩子的父輩們輪流承擔。終于輪到女孩子家來承擔這些工匠的一日三餐了，菜園中的菜可見的少了下去，家里邊的臘肉食品也明顯消耗加快了兩倍不止。

我母親知道她們家這一陣子在供匠人，就讓我在送女孩子回去的時候把我們的臘肉，一整個豬頭裝在袋子里帶回去。

我極不愿意的原因是走山路帶這么個累贅，一點兒也不利索。

女孩子卻覺得能夠把這個豬頭帶回家去，可以減輕，家里邊的負擔。所以，她說：“我來拿。”

她要幫助家里邊，要給家里邊出點力的愿望呼之欲出。

我們還是走山路，上山，我提著，很沉重，隔了會兒就要換手。

女孩子說她要試試，倒是能夠提起來，但提起來無法正常行走。

還是我來。我們走上石埡子的時候，坐在山口的石頭上休息。我看著她的精致臉龐，真誠問：“跟我出去打工吧，超級大都市機會很多的。而且，這樣的話，能夠給家里邊帶來收入，你看姐姐她們兩個娃兒不就出去打工了嗎？我這個人你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主要是我，也要為家里邊帶來一定的收入才比較像樣子。”

女孩子，側著頭想了一下：“這個道理我知道，其實，我也想出去的。這山里邊的確很好。但是我們年輕的時候就是應該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說闖出什么名堂，去看一看，也是好的。媽不讓的原因，很明顯，不是針對你，但是擔心你騙我。”

“媽媽擔心我騙你，這一點，她當媽媽的這樣想，完全應該。如果不擔心那才怪了。我想知道，你覺得，我會騙你嗎？”

她狡黠地說：“不知道，這要時間來驗證。”

“那你擔心我騙你嗎？”

她想了想：“才不呢！有什么好擔心的。除了我這個人，我又沒有像電視里邊演的有什么財寶，你騙個什么勁兒？”

“可是你漂亮啊，又年輕。”

“切，油嘴滑舌。”

女孩子從石埡子上站起來：“走吧。”

我要去拿裝了豬頭的袋子。

她搶了去：“笨蛋，看我的。”

這下山的路，她就拖著豬頭一路小跑，頭發閃亮著柔和絢麗的光芒。綠花的衣服下擺在木竹枝梢上滑得啪啪作響。

我隔了三五米快速跟上，不得不舉起右臂橫在額頭前方，防止彈回來的木竹枝梢打到我的眼睛。

在道路更陡峭的地方，我還是接過袋子。因為照這樣子的拖法，用不了一公里的路，袋子就會廢掉，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提著十多斤的豬頭走下坡路就不能夠跟上她輕快的腳步。她就會停下來扭身等我，等我到了她的近前再繼續前進。

就這樣，走走停停，走過圣堂的時候，我對她說，下午：“我來這里參觀一下，方便啵。”

她說：“可以呀！只是不許在里邊胡說八道。”

經過近半年的相處，她知道我這個人只是年齡大，心智方面其實還是個不成熟的孩子，總是有許多不正常的想法和說法。

而她包容了這些不重要的特性。這些離經叛道的想法和說法在她面前說說可以，她不允許我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這種幼稚或者瘋狂。

特別是去她們這邊人都非常重視的教堂。

恰好我又從來沒有提及過要去她們的教堂。而今我提到要去看看，這說明我對她們信仰的一種一直以來不認同上的軟化。她是樂于見到的。

丈母娘看到我和女孩提回去的豬頭很高興，豬頭本身價值也許并不大，但兩個孩子肯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很不方便地帶著這么個累贅，說明兩個孩子都很懂事。

所以，下午女孩子說我想去看看教堂，媽媽就很開心，這又是在信仰方面的另一種有關于懂事的跡象。

當時我雖然不知道媽媽的心理活動怎么發生了轉變，但接下來的進展卻絕對是媽媽對我的認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她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就同意了女孩子跟我去超級大都市打工。

當時我以為是女孩子在這件事情上的突破，后來我反復思考，其實是我要去教堂參觀這件事在實際上促成了媽媽對我的信任。

因為在她們的信仰中，只要能夠接受天主的洗禮，那就不會是一個壞人。

而只要去教堂，這本身就是一次洗禮。她們信仰的天主絕對有這種神力和辨別能力。

一個邪惡的異教徒是不會也不敢進教堂的。而一個善良的異教徒是可以進去任由圣光照耀洗禮。

我和女孩子從她家一直順著這邊山上，最平緩地段的那些梯田田梗走向圣堂標志性十字架。

圣堂位于整個圣堂壩最中央位置。最早，往這山上來的機耕路都是經由這個圣堂的名義才得以開拓修建。

最早來此建教堂的外國人已不可考。

現在的教堂是由當地村民自建的，據說有香港教會什么的捐資來建設，肯定有外邊的捐資，但主要實施還是這些村民。

你看，因為這所方圓百里唯一的教堂，這里的村民自然就有一種與周圍人不同的感覺。

這種感覺雖然并沒有在事實上使他們的生活水準高于周邊那些不信教的老百姓，但是因為有這個教堂，這個偏遠地點的名氣是遠超其它地方的。

另外，道路建設優先于其它地方。雖然是村級公路，但是這是老百姓明顯能夠感受得到區別的地方。如果沒有教堂，這個地方通公路的歷史可能要延后許多年，甚至都有可能不通公路，這是肯定的。

從某種方面來說，這里的生活環境真的很類似于世外桃源，與外界的唯一聯系就是去山下趕集，而且是走路，一般都需要單程一個小時以上。

機耕路的確是存在，但是車輛通行的困難程度非同一般，摩托車都難以上行。

教堂外邊打掃得很干凈。女孩子去附近人家拿了教堂大門的鑰匙，那家人又把我打量了又打量，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女孩子推門先進去，我緊隨其后，整個教堂像極了我們以前公社的大禮堂，里邊排了許多長凳，供信徒們做禮拜。

窗戶很多。教堂里邊極其明亮，比我們讀書的教室還要敞亮，空間也高大。

正前方有耶穌受難塑像以及幾副圣母圣子的畫像。女孩子安靜的走在教堂里，像個天使。

我跟在后邊，真的就有迷途羔羊的那種被引領被凈化的感覺。

教堂的地面很干凈，所有的一切都一塵不染，這的確是一個讓人逃離紛擾塵世的好去處。

雖然非常的簡陋，整個教堂也并不符合我在電視電影上看到的外國的樣子，但它的確是符合我心目中中國本土宗教的全部特征。

至少我在這里邊，沒有過多的胡思亂想和對這個宗教的不敬。

我只是體悟感受她在這個教堂里的安靜，輕盈的腳步還有她的虔誠。

我想，她一定是在心里邊默默向天主禱告，佑我平安喜樂。

事實上，從教堂出來回家的路上，我問她，是不是這樣做了。

她說：“就是。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