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潼關
- 凡人三部曲之成長與愛情
- 劣毛
- 2770字
- 2021-10-11 10:59:18
正緊張,一不小心,也許是太靠邊了,也許這正是下坡的地點,速度有點快,自行車撞到路邊每隔100米的那個標記的方形水泥樁。我從車頭上翻出去,結結實實摔在地下。“唉喲”,痛得鬼叫起來。
爬起來,把自車行扶正。自行車左手的剎車牛角斷掉了。我活動活動膝關節,沒事兒。再活動活動兩只手的肘關節,也沒有問題。
正所謂摔倒了爬起來繼續前進。騎上自行車,又試了試右手單邊剎車,也能夠剎得住。就放心前進。
摔了這一下之后,我感覺有點不對勁的地方在于,前輪如果在爬坡低速下拐來拐去會礙我腳蹬子的事兒。從感覺中尋找前幾天,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反正也沒有整明白。車子還能騎,并沒有罷工。我就沒有深究這個問題。那就爬坡時不要拐來拐去就行了。
接下來,SMX,靈寶。
說起靈寶,我們生產隊的幾個父輩的人曾經在此背過金礦,聽他們講述過在這里的經歷。將來發達了,我倒是要隨著他們的足跡去走一走,去感覺當年他們的生活。
這幾天的行程,因為從新鄉直接切到洛陽,所以說,行程比最早的計劃提前了約半天,今天是第六天,原計劃是在SMX休息,現在就計劃到潼關縣城。
潼關坐火車經過它,并沒有覺得它有什么險要,一直搞不明白為什么在歷史上它如此重要,我很興奮離它越來越近。我對險要關隘以及山川,天然就有一種喜歡的傾向,好像我就曾經在歷史當中不止一次守衛過它或者攻破過它。
一車解放牌大貨車拉了石灰在平原的前邊轉了一個彎,應當是下坡了。我準備好了捏剎車,因為這個彎看著好像很急的樣子。
我飛快轉過去,天地傾斜,黃土平原裂開深深的一條溝壑。公路從這邊陡峭的土壁微微曲了幾下,拉到溝底,過了溝,再在那邊稍微曲了幾下,直上潼關縣城。道路太陡,而邊沿沒有任何防護,也沒有任何灌木或者草莖。完全就有一種駕駛飛機從空中降落的那種感覺。
我不由控制地捏緊剎車,一直拼命捏住。但自行車還是越來越快。加大力氣,再加大力氣,牛角被我捏斷了。
自行車瞬間加速。魂飛天外,馬上要從道路邊沿失控下去粉身碎骨。
我做了人生當中重要的選擇,從時速已達六七十公里的失控自行車上撲向靠山那一側。沒有任何感覺,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數十丈外的水溝里。
水溝里沒有水。
最大的幸運是我撲出的那一刻,自行車也倒下在我的身下墊著我的雙腿。因為冬天穿得厚,除了摔得半晌不能呼吸之外,竟然膝蓋也沒有事,手肘也沒有問題。衣服褲子全爛了。手掌因為有手套,只是蹭點皮。手套也光榮報廢。
我掉溝里的時候,自行車在溝里側撞了又彈了一下,橫在道路中央。一輛農用三輪車從后邊駛來,車上下來一個女人還有一個男人,問我:“有事沒,人怎么樣?”
我說沒有大事,順便讓他們把我連自行車帶到潼關縣城。
得找個修車的。
到達潼關縣城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所有在路口修自行車的攤位都回家了。
我推著爛自行車走了幾個路口,越來越失望。一個載客的三輪車小伙子非常熱心的幫助我,讓我跟著他。他說他知道哪個地方住了一個修自行車的,非常的讓我感動。
唉,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看來我的運氣真的不錯。
他帶我走了好幾個路口。拐到一個胡同,說,就是這里了,有個姓馬的老師傅住這里。
我問胡同里的人,修車的馬師傅在家嗎?里邊說,在,稍等。我回轉身對漂亮小伙子千恩萬謝。
他說,五塊錢。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給了他。雖然我資金非常的緊張,但覺得如果他不給我帶路,我完全找不到修車師傅,自行車兩個閘都沒有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再繼續下來的行程。
車騎起來容易,但剎不住才是最大的問題。給了他錢以后,我心里邊對他的感恩心情就突然沒有了,這使我很詫異。為什么會這樣呢?
來開門的是馬師傅的孫女,從她頭上頂著的頭巾我知道,這是一家回民。
在非常逼迫狹窄的小院子里,我支好自行車,站在那里安靜等候,她從屋里給我拿了個馬扎,我接過來坐下。
馬老師傅從屋里邊出來對我的自行車進行了查看,問:“明天早上來拿,可以不?”我說:“我想修好,明天一早出發,去十三朝古都。”
他也能夠看得出來我渾身破爛,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再說:“那你得等一陣子,我禮拜做完了再來。你這車不光是剎車牛角需要換新,主要是前叉彎得太厲害了,必需要正過來。”
“喔,我說怎么今天騎著老感覺前輪會碰到我的腳呢。”我才仔細看自行車的前叉,它本來是向前彎曲的,現在竟然有向后彎的趨勢了。
她們關了門進去。我非常尊重別人的信仰。雖然我的生活中遇到的人大多數都是與我一樣的完全無信仰的人,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信仰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絕對值得尊重。
將來我的女人,會是一個有信仰的人嗎?無端的就想到這個。
我一個人就坐在堆滿了各種物件的小院子里,冬天的潼關縣城并沒有讓我覺得寒冷。
因為風都從屋脊上邊刮過,我坐的地方完全沒有任何空氣的流動。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聽著這個世界的一切響動,又好像什么也沒有聽。
這里不是我的家,也不是我的臨時安歇處,但是,我就是安寧地坐在這里,進入了完全放松的狀態,也許是因為這黑夜,也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來打攪我。
馬師傅一家人還有一個信仰可以依靠。而我,什么也沒有。
這個世界,只有我自己。或者,我在很多時候,連自己也不信。不信自己就能夠與眾不同。
馬師傅拉開門,戴著副眼鏡,又在屋檐下隨手拿了個他修車用的圍裙掛在脖子上,開始在小院子的燈光下折騰我的車子。剎車牛角更換起來很容易,三下五去二,搞定。
但前叉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他把自行車翻過來仰面朝天,讓我摁住,拿個大的鋼制撬棍折騰了幾分鐘,看樣子沒有效果。他叉著腰說:“不行,還得拆下來。”
我心里就咯登響了一下,拆下來折騰的時間越長,那就說明費用越貴,我這可是囊中羞澀。如果是他要狠宰我一刀,我就不要這自行車了。
打定主意,由他拆成一堆。
他把單獨的前叉放到老虎臺鉗上擰緊夾住,從墻角翻出一個長約兩米的大家伙工具,卡上前叉彎曲變形位置,人吊在大家伙鋼管的一端往下縋。
但前叉的鋼性很強,力度還是不足以使它回正原樣。我也上去雙手吊住鋼管,他急忙制止,別大勁,先慢點。我們倆人齊心合力摁了五六回,他拿起前叉,翻來覆去看了幾次,又上到夾具上,再摁,再拿下來看,再摁。
最后才很專業地感覺達到完美的境界。我把那個兩米長的大鋼管工具去給他放在墻角。余下的事就不用我幫忙了。他的孫女給開門給我端了一碗茶水,我雙手接來,點頭謝過。
她就靠在門框那里看著我這個流浪子。
我突然就緊張了,因為衣服褲子都摔壞了,渾身也很臟,頭發也潦草,稀胡子這幾天也沒有刮過。實在是形象糟糕到沒有一點兒風流倜儻的可能,哪里還有自信?
急忙喝完,雖然有點燙,但確實對暖和身子有幫助。把碗雙手遞給她,再次感謝。
她進去以后,再也沒有出來。
馬老師傅收了我39元。我雖然覺得越出我的預想了。但又想人家給我整了近一個小時,大晚上的,也正常。
從兜里拿出來的錢是三姐給我的那張50元的鈔票。心里有一秒鐘的不舍。但,這個旅途,我身上的錢,注定是一分都不會留下的。所以,一切皆為過往。一切皆為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