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們那個地方，大家都沒有用讀書來改變命運才是正常的狀態。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靠讀書而改變命運的事，但在我們那個小地方，還真就很稀少，近乎于沒有。

這樣一想，心里好受多了。雖然我還是在隱秘地打算在多年以后要超越當年的考上了高中的同學們。

我和一個堂弟騎著我的自行車去找弟弟的那個同學，一個據說的某個河灘的地點。第一個地點，很順利的在行進了一中午之后被我們找到了，我弟的確是半個月以前在這里，他現在去了首鋼某個工地，據說有兩個大煙囪。

他們也沒有去過。有一個中年人對我說，他和我弟相處得最好了。讓我找到了一定提起他。我和堂弟離開那個地方，再回到工地，因為沒有明確的地點，漫無目的的瞎轉真的很沒有意義。

第二天堂弟就不再陪我去了。我一個人去找有兩個煙囪的地方。這和我以前去尋找三姐的那個廠子是一個性質，到了下午，我的執著的確達到了我想要的效果，真的就找到了他們所說的兩個煙囪，并問到了一個河北的帥小伙，我說了弟弟的名字。

那小伙比我還高興，他說他和我弟弟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弟弟已經離開這里有三天了，去了白錐子那個工地，他就給我寫了詳細地址。

我弟弟的人緣可比我強多啦，每到一個地方，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就是非常好。與他能夠關系好看起來在這些工友無論老少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這一點我是自愧不如的。

到天黑的時候，我就找到了弟弟和他的那幾個同學。他很意外我能夠找到他。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晚上用自行車馱著弟弟去見二爸。那時，二爸也離開了西直門那個爛工地。他說他也受不了那個生活，工資沒有要，放棄了。

弟弟和他的那幫同學們來了超級大都市以后都是從事的淺埋暗挖工作。

那幾年，我們一個生產隊來超級大都市的也有兩個人在接近通縣的地方開飯店，但畢竟不是我們老家農民工去超級大都市打工的主流。

開飯店當然是一個好的門路，只是不具有帶動大部分人去做的這種示范作用。所以，我們一般忽略他們。

以至于，我們老家凡是到超級大都市的農民工，沒有搞過淺埋暗挖，反倒是奇怪的事情。

不怕臟不怕苦就可以。而恰好我們那里來的農民工天然就具備這兩個不怕。又加上我先來超級大都市這么幾年，又能夠看懂圖紙，而且是我們那邊來打工的農民工中極為稀少的鋼筋工，所以，這幫比我更年青卻更有闖勁的少年就愿意與我結為利益共同體。

這幫人里邊也有一兩個年長的，我們都稱他為老大，此老大的含義僅是指他年齡大，而不具有真正領頭人的意思。

這幫人在一起說的最多的口頭禪是：“你娃兒不耿直?！边@是指責另一個人的最經常語言，好像一個不耿直的人是非常值得大家唾棄的事情。

老大腿有點瘸，據他自說是當年在G市，他伸出兩個手指做一個夾的動作，摸哥。被人逮住，打了落下的。他離了婚，有一個女兒正在讀書。

不管怎么說，這伙人在一起，那是真的齊心，沒有人敢欺負我們了。這和前些年，我一個人單打獨斗可明顯不同。

老大干活不太行，但是會做人。這幫小年青也都不拿他當外人，再加上他認識的人多，總是能夠在別的地方找到活兒。不管是什么活，恰好這伙人中有一個我什么也能干，至少是干過的。我們就有了一個優勢，不管到哪里，不管這個活干十天還是半個月，去之前先跟包工頭談好，我們走人的時候就要給錢。

人多力量大，大家抱團取暖真的很有效。

到了冬天，老大在天竺找了個活，河南商丘老板，兩座豎井，這幫兄弟過去以后，我就成了這商丘老板里邊專業噴錨工，按月1500。九七年的話，這是很好的待遇。

有意思的是齋堂那幫挖煤的因為山里邊禁止私挖亂采，然后大礦也停了，這伙人突然就失了業。他們到城里邊做淺埋暗挖的工作，恰好姑父的一個沾親的人接了這個河南老板的活。

他們一到天竺這個工地，一看到我：“噫，你也在這里？”

又因為我的工作與眾不同，在挖煤的地方，我是一個小白。而到了淺埋暗挖這個行業，好像我又是個人物。這種反差不由得他們對我另眼相看。煤山上下來的那個做飯的女人就還給這一大幫人做飯。

這幫人遇到下雨下雪或者其它情況停工的時候，也沒有地方好去。工地在一片荒地里，離機場的跑道還有兩里地，離天竺能夠買到東西的地方也有兩三里地。大家就只有玩撲克和打麻將。當然是要賭點鈔票的。

我對這個玩意純粹菜雞，上去只有輸。所以，一兩次之后，自認自己不行，堅決不再送菜。

倒是那個做飯的女人，不管是打撲克還是玩麻將，只要是賭錢，那就一副賭神模樣，完全碾壓眾人。把一幫男人輸得嚴重不服氣。

但是沒有法，她也不虛，總是敢于上場合，而且勝多輸少。說話也潑辣。人們也愿意和她開玩笑，而且她也開得起玩笑，從不見得她生氣。

從某種方面來說，她比男人還有江湖豪情。我無數次觀察，她一點兒也不漂亮，一點兒也不性感。但就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相處起來很自在的感覺。自然而然就對她有了好感。

關于愛情，我無數次想像它是如何的美麗和激動人心。但是，當它真實發生的時候，它總是出人意料的，并不是我多年想像的和A一起天長地久，也不是和三姐喜結連理。而是我和這個做飯的有夫之婦，迅速墜入愛河。

這種迅速讓人措手不及和無從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