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拼了命也鬧不出多大的事，有些人動動嘴皮子，天下就能換一番模樣。要想搞出點大動靜，就必須靠上朝廷。”

花烏子一面聽那人說些有的沒的，一面掀開木箱的蓋子，抄起一只火器，拿在手里掂了掂。看夠了，他便將手中的黑桿子丟回箱內。

“三箱桿子，三箱火藥。破敵營這看家的本領還得再長長。”花烏子笑道，“銀子在后面的倉庫里。合作愉快。”

待那人走了，花烏子才拉下一張臉。

白上族早有進攻燕京府的意思，但他沒想到他們能這么輕巧地進來。

“燕王府凈養著閑人，一到真正開打了沒一個頂得住的。”

——當然，他如果知道有人在暗中移動山石，為白上族人做足了掩護，他興許就不會這么罵。

“找人弄點新鮮玩意兒出來，本來是想屯著備用的，沒想到剛送來就得用上。”

花烏子垮著一張臉，重重地將木箱的蓋子丟到一邊，惡狠狠地罵了一聲。他轉過身，叫跟在身邊的兄弟傳下話去，把一百多個手下叫到身邊。

那一眾五大三粗的漢子到的時候，他給每人都塞了一只已經塞上火藥的黑桿子——那都是他剛才裝上去的。

“看好了，只演示一遍。”

這也是花烏子第一次摸到新式的火器。他有些生疏地把一桿火器架上自己肩頭，手指胡亂搭在黑桿上，對準遠處一個草垛，輕輕按動指肚下的鐵片。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草垛上出現了一個大黑窟窿，窟窿周圍還燒著幾束小火苗。有站在草垛旁邊、腦子機靈的，急忙抬腳把火苗踩滅了。

花烏子心中暗笑：朝廷花大手筆搞得東西果真好用。

他指了指桿子中間的鐵片，對眾人道：“有人想占咱的家，那咱今天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隨即又給每人發了一袋火藥和一條綠色的麻布——火藥放在褲兜里備用，麻布纏在胸前，免得誤傷了同鄉。

“聽到爆鳴聲就集體向前沖，手里快沒家伙的時候就往后退，沒有統一指令，你們自己看著辦。”

白上族的軍隊駐扎在燕京府的北面，背靠長城，有一只隊伍專門守著溝通塞北的通道。

花烏子一行人分散成十二隊人，悄無聲息地從三面貼近白上族的駐軍。敵眾我寡，花烏子為自己纏麻布的時候，手心還是禁不住出了一陣冷汗。

他沉了口氣，心想大不了就折在這里，端起火器，跳進敵人的視野。

破敵營新式的火器就好在一管火藥可以連擊十發，而且上藥只需要把火藥倒進一個握手處的小管子，熟練起來只需要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完成。

為首望風的那個顯然沒有見過這種新鮮玩意兒，身旁的人倒下了也不知道躲，拔出刀，就愣愣地站在那里。花烏子借此時機徑直上前，往他的膝蓋上踢了一腳，搶過他手里的刀，果斷了結了這片刻的相見之緣。

第一聲火藥爆鳴聲響起之后，八方都隨之響應。白上族的軍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軍隊的首領倉促下令布陣反擊，卻被三路燕京義軍沖破了節奏。

花烏子沖在最前方，誤打誤撞進了一個無人的大棚子——四面設有臨時的馬槽，馬槽中放著少量的干草，各色的戰馬被繩子拴在旁邊。他忽然心生一計，往干草中放了兩把火，待火勢逐漸增大便逃之夭夭。

半個時辰之后，義軍火藥幾乎耗盡，沖入敵軍心腹。花烏子看著手中最后一把火藥，盡數裝進火器里。他從地上撿起一把刀，扒下一件較為完整的鎧甲披到身上，照著原路返回。

只是為時已晚，來路已經被敵軍的騎兵封死，只靠著手頭這一點火藥根本無法突圍。

花烏子小心翼翼地躲到一旁，從身旁敵人的遺體上零零碎碎地撿衣服為自己套上。隨后把黑桿子往衣服的夾層里一塞，從地上抓了兩把土抹到自己臉上，然后倒在地上。

大抵義軍已經得勝撤退，很快便有為族人收尸的人走到花烏子身邊。花烏子斂聲屏氣了片刻，便被那人丟上車，躺進了異族人帶著硝煙味道的懷抱中。

待人聲遠去，只有車輪轉動的聲音和兩個人交錯的步伐，花烏子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一只眼睛。他已經遠離了防衛嚴密的駐軍隊伍，身邊只有一個拉車的車夫和一個監督他的士兵，兩人步調一致地往燕京府西面的一塊墓地走去。

他握在手中的刀被收回了上去。想是那鎧甲也有些破爛了，沒有人去收，被他放在衣衫夾層中的火器也沒被發現。只是手無寸鐵，火器也拿不出來，要解決兩個人，花烏子覺得情況有些棘手。

等到車夫拉著車子走過一處斜坡時，他微微一側身，從車上滾落下去，摔到地上。車夫和士兵都愣了一下，隨后士兵咒罵了一句，走到花烏子身邊，準備把他抬起來。

只見花烏子瞬間睜開雙眼，用手將衣服里的黑桿子一橫，雙腳盤住那士兵的腳踝，蜷起身子，借著慣性將他撞倒在地。士兵還沒從“死人復生”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便被花烏子壓倒在身下，三拳打昏過去。

車夫冷冷地看著，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什么。等花烏子站起身，他才說：“快走吧。”聽口音，像是燕京本地人。

花烏子靜靜看了車夫片刻。車夫轉過頭去，拉著車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