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將軍道:“是他。一年前楚逸隨我離開燕王府,奔赴副府,走到半路,忽然消失不見了,隨后就這樣杳無音信了一年多。”
北敬蹙眉,遲遲不語。
這燕王,不簡單。
兩人尚未將褲子坐暖,帳外便傳來了敵人來犯的角聲。
“情況緊急,陛下若無力迎戰,就請在軍帳中坐好。”蓮華將軍沉聲囑咐道。言罷,他便抄起長槍,闊步走出軍帳,走入凄長的角聲中。
北敬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只聽耳邊腳步聲沉悶如雷,大地都被驚得震動。片刻之后,戰士均依軍陣站好,空氣又驟然沉靜下來,只有風聲刮過兵戈的聲音依舊不絕于耳。
塞北冬天的風冷而干,似是奪命的刀。
北敬小心翼翼地從軍帳中探出頭去,只見不遠處的山脊上不知何時落了雪,一片白色尚在攢動。他瞇起眼來看,尚未看清那山頭上的是何物,就有一片箭雨射下,落在軍營前一百步的位置。
軍陣中的火器手聞聲而動,將火器架在了肩頭。
北敬看得心頭一顫,原來這移動的高山,是白上族靈活的屏障。他們這二十萬大軍,就因此成為了被圍在網中的獵物。
山頭又一陣箭雨落下,落在了軍營前五十步的位置。在箭雨的間歇之時,有三隊身著白色戰袍的騎兵沿山脊飛馳而下,弓箭手緊隨其后。山頭的白色軍隊猶如噴涌而出的泉水,來勢浩蕩。
“諸將士聽令!”軍陣中一個雄渾有力的男聲喝道,隨即軍鼓奏響,軍陣中有人手腳麻利地為馬匹戴上護甲,一手持盾一手持火器跨上馬背,也借著這間歇的時候迎面向前沖。
有小兵溜到北敬面前,向他跪道:“軍隊即將撤退,請陛下上馬!”
北敬將他扶起:“以后你我軍中相見,不必行跪拜禮。”
話音剛落,便聽軍鼓再響,蓮華將軍翻上馬背,從一旁的小兵手中接過弓和一只特別的箭——箭身上纏著一個黑色的管狀物,一頭還帶著細線——只見他扯開黑管上的線頭,挽雕弓如滿月,將箭向昌軍火器手的前方射去。
十幾個小兵簇擁著北敬,往隊伍中間走。燕王副府的副將,名喚洪新,得蓮華將軍指示,也趕來護送皇帝。
北敬回頭望去,見那箭落地,隨即爆炸開來——白煙彌漫升空,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屏障,攔住了敵人的視線。
“那是何物?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北敬微微俯身,問身旁的副將洪新。
“回陛下,那東西是煙霧彈。”洪新答道。
“朕怎么不曾聽說過,在我大昌境內,還有這等好物?”
“這是燕王制作的,里面裝得似乎是一種白色的粉末。不知道燕王是從哪里得來的點子,總之是想到了,反復試驗之后,把制作的方子傳了下去,叫副府也常備一些。升起來的煙沒毒,進攻和撤退得時候,都能用來做個掩護。”洪新道,“中原常安寧,沒什么戰亂,自然用不上。燕王想著這不過是一點唬人的小把戲,便沒有上奏給陛下。陛下不知,也是正常的。”
皇帝一個念頭的威力,可比一百個煙霧彈還要大,洪新是懂得這個道理的。怕北敬誤會,副將特地多解釋了幾句。
北敬無奈地輕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煙霧彈的白煙正逐漸散去,蓮華將軍勒馬繞到隊伍的側方,駕寶馬疾馳到軍陣的最前方。他身邊的兩個旗手隨即將將旗高舉,旗幟在蕭瑟的風中飄動著,遠看,是長空中的一團滾動的火焰。
昌軍自來時的道路撤回,一路異常通順。待殿后的火器手撤退回來,清點人數之時,北敬驚奇地發現,他們這一進一出,竟沒有折損一兵一卒。
“我原以為會有敵人埋伏在這一條路上,待我們行進過半,再伺機而動,中途截殺。結果他們毫無動作。占山川之利,卻只是水來土掩。其意不在折我軍之兵,為何?”
蓮華將軍走到北敬身邊,蹙眉沉聲問道。
北敬沉聲琢磨了片刻,忽然笑道:“義戰何須折人之兵、損人之將?”
蓮華將軍不語。
方才屹立在前方的三座高山已經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