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那堅定沉穩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巳只笑著，遠遠地跟在她后面，物極必反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楚竹最近跟沈巳待得久了，心境愈發的不可收拾。
糾結的點也從當初是否報仇，變成了現在對他難以啟齒的情愫。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楚竹面上鎮定，心里止不住地對自己的良心咆哮。
也就這幾日蛇肆提前爆發，打得她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林將軍怎么樣了。”
楚竹嘆了口氣，等她回首的時候，才愕然發現，遠遠跟在她身后的沈巳。
“……”
告辭。
楚竹拿出了在云嶺山行走的架勢，一股腦地往外走，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到了山莊的最外圍，順著高墻走下來，步子也緩了很多。
她變了很多。
上一世，她從未對誰動過真心，到最后讓她感受到有點溫度的東西，還是不斷從自己身體流出來的血液，而那股淺顯的溫暖，也在快速凝固，變得冰冷。
她到現在都還忘不了那刻入骨子里的冷。
也許，是一開始，她遇見的就是林小夫人這種人，被囚禁幾年以后，她的心已經麻木了。
那為什么這一世沒有呢？
楚竹思緒萬千，她花了十二年在云嶺山將自己的性子磨得極淡極淡，甚至到了超然物外的隱士境界。
不然齊南也不會總是說她老氣橫秋。
明明才十二歲。
天色漸晚，燕鳥歸巢，嘰嘰喳喳的叫聲引得楚竹抬頭向上看去，大鳥正在將嘴里的蟲子分食給嗷嗷待哺的小雀。
這一瞬間，楚竹就想到了她的娘親赴火時的凄美絕然。
也想到了她初至楚國公府與林潼首次見面時，林潼溫軟嬌柔的關懷。
一個是她的親娘，一個不是親娘卻真心將她視作親生骨肉。
楚竹下意識地撫上抹額上那一簇梅花。
傲雪凌霜，孤芳自賞，無需管別人什么眼光，活出你自己便好……
這是林潼對她的期望，如果娘親在世，是否也會這般待她？
定是會的。
楚竹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連時常無神的眸子，也漸漸清明透亮。
不得不說，沈巳方才那一番動作，剛好推了楚竹一把。
這一把，讓她想明白很多事情，往后她若做什么大的決定，必然回去詢問林潼，因為楚竹覺得，林潼就好似她的娘親，怕她孤寂而送來守護她的。
只是上一世，被林佳佳搶了先而已。
楚竹心一放松，步子也逐漸輕快起來，等她回過神，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楚竹抬眼看向淺亮的月色，收回視線的時候，剛好在圍墻上斜了一眼，就這一眼，就看見圍墻上一顆頭發蓬亂的腦袋，目光灼灼，在深夜里，似乎發著異樣的精光。
好家伙，差點將她直接送走。
“什么人？”
楚竹心中犯怵，自打她重生以后，以前向來不信的鬼神，也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了。
等了十二年，給她等到了？
“呃......”
那顆人頭喉嚨里發出呲呲啦啦的聲音，聽得楚竹頭皮一陣發麻。
“小......啊！”
接著就是一聲痛苦的悶哼。
“哪個兔崽子偷襲老子？！”憤怒的嘶吼從墻對面傳來。
楚竹一愣。
嗯？這聲音，怎么有些眼熟？
好像......是林將軍？
不不不，應該是這幾日擔心林將軍的原因，都產生幻覺了。
“看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覺了。”說到休息，楚竹就打了個哈欠，眼淚一下子就續滿了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抬手去擦，卻忽然感覺到有人，還沒來得及撤退，就被一個蠻橫的力量抓住了手腕。
“誰欺負你了？”
楚竹一愣。
真是林將軍？！
“舅......舅？”她的聲音略帶生硬。
想明白以后再叫這聲舅舅，竟莫名有些別扭。
“是我是我呀小竹兒，可想死舅舅了嗚嗚嗚......”
林之源眼睛瞪的老大，音調比平時高出了好幾個度，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此時此刻的激動。
怎么說呢，林之源好歹是將軍，不說五大三粗，卻也是個身強體壯的。
現在他卻是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也破成了一縷一縷的布條，將布條系起來遮擋，是他最后的尊嚴。
楚竹也是勉強聽出了他的聲音。
林之源愛屋及烏，因為她是林潼的“女兒”，也是他的“外甥女”，楚竹能看出來他對她絲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喜愛。
楚竹的心柔軟了三分，就算這份真心是她偷來的，她也甘之如飴。
“舅舅你這是怎么了？”楚竹問。
“舅舅就是想見你嘿嘿，”林之源傻笑著撓了撓頭，并不打算與她說外面的情況，“不說這個，可是在這山莊被人欺負了？快些告訴舅舅，舅舅替你去報仇，哪怕是皇后娘娘舅舅也饒不了她！”
“林將軍饒不了誰？”
忽地一道冷靜淡定的聲音傳來，林之源方才還滔滔不絕的嘴，瞬間抿起來。
緘口不言。
“皇后娘娘。”林之源迫于她的威壓，扯出一抹討好似的笑容。
皇后不買他的賬，冷哼了一聲，“有侍衛來報，說是郡主被翻墻的可疑人鉗制住了，他們不敢動，本宮才親自來的。”
“沒想到，竟是你。”皇后森然一笑，“還挺翹。”
林之源：？
“是挺翹。”齊賢妃附和道，一雙狐貍眼半瞇著。
林之源：？？？
什么意思？那邊那個皇后，還有那些個皇帝的女人們，你們在說什么？
林之源懵了老半天，看看楚竹，楚竹也是一頭霧水。
還是一旁的老嬤嬤看不下去了，指了指他的后面。
后面？
后面怎么了？
林之源回頭，整個人一彈連連后退，背靠著墻一動不動，他瞬間不好了。
剛才為了看清楚，林之源微微側了側身子，借著下人們手里的燈籠燭光，一下子就看見了他黑的發亮的翹......屁股！
這一刻，林之源知道了什么叫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更知道了什么叫羞憤欲死。
然而，皇帝的女人們還在看著他，森森然的目光帶著玩味，她們可是第一次見不茍言笑的林大將軍，露出一副扭扭捏捏的別扭模樣。
別說，挺有趣。
林之源自然也看出來她們的嘲弄，心中一恨，“大......大.......”
“大膽林之源！”皇后冷哼一聲，面色一沉，“竟然儀容不端，亂了風氣，來人，拖下去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