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尋聲看去，就見沈冶揚著嘴角，一手托腮，一手在桌子上輕輕地叩著。

明明說話帶笑，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的笑意。

明明沈冶坐著，他站著，卻被他攝人的威壓嚇得低到了塵埃里。

沈冶還在叩擊，一聲一聲清脆的聲音，聽在先生耳里仿佛是催命音符一般。

先生心里莫名一愣，接著就感受到一陣冷風，左右兩邊赫然多了兩個身穿玄甲的侍衛。

皇宮的侍衛他大多見過，卻第一次看見身著玄甲，腰帶佩劍的侍衛。

就算用腳后跟，先生也想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玄甲衛！

皇帝的親衛！

各個武藝超群，忠肝義膽，放在戰場上便能以一敵十！

等立了太子，皇帝會給太子派去一支。

先生呆住了，他怎么也沒想到沈冶已經被立了太子。

“殿......殿下......”先生一慫，剛想認錯就見沈冶已經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你剛才用的，是這只手？”

沈冶用扇子將他的右手抬了起來，那只手在空中抖如篩糠。

他問的是指著楚竹的那只手，先生明白了。

沈子逸忽地一笑，“就是那只。”

沈千凌右手托腮，左手摳著指甲，連頭都不曾抬，“如此不知輕重的手，還是別要了。”

沈冶收回扇子，順手丟給其中一個玄甲衛，便回了座位沒再說話。

兩個玄甲衛心領神會，押著面臉土色的先生就出去了。

楚竹看著剛才那一幕也愣住了。

就好像剛才她才第一次認識眼前這些皇子一樣。

是了，他們是皇子，生在皇家，除了皇帝，他們就是最尊貴的。

沈冶21歲。

沈千凌和沈子逸都是19歲。

沈沫17歲。

沈子麒和沈子麟16歲。

最小的沈巳都15歲了。

他們良好的修養，沉穩的性子，處事不驚的風格，讓楚竹才意識到，他們無法匹敵的身份。

“竹妹妹，嚇壞了？”沈子逸走到她面前，彎腰笑著問道。

楚竹竟然從那笑容里讀出了幾分調笑，就好像高貴的公子哥，拯救了少女一般，等著人家以身相許。

或者說，那就是變相的輕蔑。

楚竹忽然覺得，面癱臉沈巳分外順眼。

“收收你的浪蕩模樣，”沈千凌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當心有人去跟父皇告狀，說你德不配位。”

沈子逸臉上一僵，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對著楚竹使了對旁的女子那般輕浮的笑容。

沈子麒和沈子麟在那看熱鬧，也不說話。

熱鬧好看，但是愁也是真的愁。

“大哥，如今動了玄甲衛，父皇那邊怕是要去一趟的。”沈沫嘆了口氣。

話一出，眾人都安靜了。

楚竹在這他們也不好說，沈冶起身伸了伸懶腰，朗聲道，“我去說就是了，你們回去歇著吧。”

反正先生也沒了，在上書院待著也沒事可做。

“大哥，可別屈服啊！”沈子麟給他加油道。

沈冶擺了擺手，就騎著馬走了。

楚竹望了一眼書案上堆成小山一樣的課業，迷茫了。

“別寫了，”沈千凌難得主動跟她說話，“子麟逗你的，這可是皇子的課業。”

言外之意你一郡主就不要管了。

楚竹一愣，臉色緩緩揚起一抹笑容，“好的。”

知道事情敗露的沈子麟，忽地就覺得背后一涼，連忙拉著沈子麒逃也似跑了。

沈子逸自覺剛才有失禮儀，點了點頭就跟著沈千凌一同出了上書院。

最后楚竹和沈巳一前一后上了馬車，就跟來時一樣，兩人隔著最遠的距離。

一上車沈巳就閉著眼不說話。

楚竹看了他良久，往他旁邊坐了些，“你畫的，是我嗎？”

怕他不理解，楚竹又解釋了一遍，比如他讓碧兒帶回來的畫卷，南先生手中的鳶尾花畫像。

沈巳微微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點了點頭。

“你在哪見過我？”楚竹追問。

沈巳沉默半晌，“夢里。”

楚竹：......

敷衍都敷衍的這么敷衍。

楚竹以為他是不想說，也沒再問。

接下來一路無言，沈巳很想再跟她說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說什么不讓她生氣。

一想到楚竹剛才問的問題，想來楚竹是感興趣的，沈巳想了想決定從這方面入手。

“三歲的時候，母妃去世，我哭暈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楚竹頭一次聽他說那么多話，愣了好久。

見他還在回想，楚竹沒有打斷，耐心地聽他說。

少年的聲音沒有起伏，似在闡述，又好像在宣誓什么。

“夢見了花，夢見了你。”

“一花一人，刻骨銘心。”

說實話，楚竹對這些是報以懷疑的態度的。

但是想一想，當初沈巳第一次抱住她，好像就是風吹起她的帷帽的時候。

后來，她的胎記顯現，沈巳并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反而能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絲纏綿的懷念之情。

此時的楚竹，再次忘記了自己剛整理好的心情。

比如，要恨他。

沈巳也漸漸成了她的不確定性。

“你知道國師吧？”莫名地，楚竹就問出了聲。

以前她從來不敢表現地這么明確，鬼使神差地，她在沈巳面前，就輕易問了出來。

沈巳眉頭輕輕皺起，好看的眼睛染上了一絲不瞞，這眼神讓楚竹忽然覺得很熟悉。

當初沈巳扶著她的臉，直視她脫口而出的霸道“看我”忽地在她腦海出現。

當時好像也是因為她無意間喊了一嘴國師。

“你別誤會，以前跟他有些淵源，就是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楚竹也不知道為什么解釋，反正話到嘴邊就解釋了。

沈巳聞言終于將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見她慌亂解釋的小模樣，心里莫名有些愉悅。

“不是好人。”

楚竹：？？？

不是好人？？？

需要你說嗎？！

楚竹眼角一抽抽，忍住差點暴起的脾氣，干笑著附和，“是嗎呵呵呵......”

不行，看來她在山上十二年的道行還不夠深，原來以為她已經到了超然物外，無事亂我心的境界。

沒想到真的到了京都城，這心境就忽上忽下變個不停。

沈巳還認為自己答得很漂亮，心情更好了。

甚至連送他下車的小太監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不錯。

真是蒼了天了！

七殿下好像笑了？

于是乎，一傳十，十傳百，當天沈巳笑了的消息，在皇宮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