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失望的是，這一次沈巳竟然目不斜視，一雙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正在授課的南先生。
南先生，就是楚衍生在南街的學堂先生，剛被皇帝逮到抓回來沒幾天。
沈子麟看了一眼沈巳，又看了看前方斜對角的楚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怪怪的。
沈子麟的第一反應就是沈巳被楚竹欺負了。
沈子麒寫了個紙團，趁著南先生背過身的功夫，隨手就是一個優美的拋物線，紙團就穩穩地落在了沈沫的桌角。
沈子麟：......
沈沫：......
沈子麒迅速反應過來，那紙團是沈子麟給他的。
好家伙，他知道沈子麟射術差，但是也沒想到他會差到這個地步。
“四......”沈子麒剛想偷偷喊他前面的沈沫，就眼睜睜看見沈沫趁著南先生不備，迅速握住桌角的紙團放在腿上，然后鎮定自若地慢慢打開了。
就那樣打開了！
倆人都呆了，這還是那個病懨懨行動遲緩的沈沫嗎？
然后，沈沫在兩人見了鬼似的表情下，在紙團上欻欻寫了幾個字，然后捏了一個團，又是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十分精準地落在了沈子麟的腿上。
沈子麟呆滯地看著腿上的紙團，呆滯地拿起展開。
上面一行是他寫的，“哥，你說小七是不是被小魔竹欺負了？”
視線下移，是沈沫行云流水的一行字，不過龍飛鳳舞的樣子，沈子麟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沈沫的字是他幾個兄長里，最難認的。
他左看右看，才勉勉強強順出來。
“先......生，啊，是先生！”沈子麟欣喜若狂，不能自已，繼續往下看，“先生在......你......你什么啊！”
“在你面前。”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沈子麟聞言又看了看紙團上的字，這一對，還真是！
沈子麟忽然一僵，機械地抬起頭，剛好就和南先生的極其友善的視線撞上了。
“南先生......”沈子麟一臉苦相，把紙團給緊緊握住，生怕被他拿了在幾位兄長面前讀了去。
最重要的是，小魔竹本竹就在他斜前方坐著，一臉看戲地瞧著他。
“你是五殿下還是六殿下？”南先生花白的眉毛皺了皺，繼續道，“不重要。”
沈子麟剛到嗓子眼的話又憋了回去。
十分憋屈。
莫名受了牽連的沈子麒也是一樣的感受。
說兩個人誰是誰不重要的，恐怕只有南先生了，但是也只有他，他們哪一個皇子都不敢反駁。
南先生可是帝師！
之前他忽地就跟皇帝說要告老還鄉，沒了音信，沒想到轉眼過去小半年，在南街被逮了個正著，就被皇帝抓回來了。
南先生和皇帝，那是亦師亦友的關系，比他們的王叔還要親。
“就當你是五殿下，你來說說我方才提出的問題，該如何解決？”南先生捋著山羊胡，瞇著眼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可嚇死了沈子麒和沈子麟。
“回......回先生，學生不知......”是什么問題......
“那六殿下來說說，老夫剛才的問題何解？”南先生直接堵了他后面的話，三兩步走到沈子麒面前，笑著問道。
舉止間頗有一種瘋癲的感覺。
沈子麒：......
“回......回......”沈子麒向來面子薄，在這種公共場合很是容易緊張，結結巴巴半天，都沒有回出個所以然來。
“南先生。”
沈冶忽然舉起手喊了一聲，南先生似乎耳背，好半天才扭頭看向沈冶，瞇著眼睛看著他，好像是在認人。
“你是......二殿下吧？你想說說？”
這下輪到沈冶凌亂了。
還有無端中招的沈千凌。
沈冶到底是最大的哥哥，理了理儀容笑若煦風，大大方方道，“南先生，學生是大哥，千凌是二弟。”
南先生明顯愣了一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沈冶繼續道。
“那個被您抓了個現形兒的是六弟，這個面紅耳赤不知所言的是才是五弟。”
說完以后，沈冶還很貼心地幫南先生把幾人的區別給講了一遍。
大多是以缺點的形式講的，因為容易記。
自那以后，南先生就知道了，不茍言笑呆板的是沈千凌，瞇著眼笑得很奸詐的是沈子逸，病懨懨臉色慘白的是沈沫，一點名就臉紅的是沈子麒，嬉皮笑臉又調皮的是沈子麟，從來不說話但眼睛好看的是沈巳。
還有，說話直白傷人的是沈冶。
當沈冶說完的時候，南先生對他道了謝，不過，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意味深長，讓人不敢細究。
“老夫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認錯幾位殿下了真是該罰。”南先生敷衍地認了錯。
“這位想必是八殿下吧？”南先生忽地站在楚竹身邊，彎腰湊近瞧了瞧，“真是好皮相，不知道皇上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大的兒子，居然瞞著老夫。”
楚竹：......
“老......南先生，學生是皇上前日剛封的郡主，今日來陪同幾位殿下讀書的。”
楚竹一個暴脾氣，老頭這字差點脫口而出。
皇子們又不傻，她的口氣一出就讓人立刻聯想到了，都在憋著笑。
“郡主？”
南先生對身后的小動靜不管不問，前前后后又打量了一番楚竹，嘴里不斷地發出奇奇怪怪的嘀咕聲。
反正楚竹沒聽懂。
“郡主就郡主吧，”南先生直起身子，繼續捋著都快定型的山羊胡，問她，“你來說說老夫剛才的問題。”
“問題？什么問題？”楚竹疑惑地反問，眼看著南先生的臉色逐漸不對勁，楚竹恍然大悟。
“哦學生知道了，你剛才問的問題，學生都會！”
南先生褶皺的臉有了一絲緩和，示意她繼續。
楚竹自信一笑，“那位不是五殿下是六殿下，他說不出解決的方法，這位不是六殿下是五殿下，他應該是說出方法就是害羞了，還有剛才那個不是二殿下是大殿下，他不是回答問題是告訴你你認錯人了。”
楚竹一口氣說完，好像表演了個節目，順暢得讓人忍不住拍案叫絕。
眾人甚至能看見南先生的山羊胡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噗——”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引得哄堂大笑。
不過再怎么說，大家都是皇子，多少還是有涵養的，笑聲沒那么放肆。
尤其是沈子麟，憋得眼框都紅了。
沈沫嘴角也掛著笑，眼神隨意地在沈巳的身上頓了頓。
旁人不知道，他方才可是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