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齊賢妃雙眼一亮，連帶著沈子逸一同推了出去。

“將軍府就南兒一人，今晚你去陪著他。”

沈子逸這心瞬間涼了半截。

不用懷疑，他肯定是親生的。

“姑母，將軍府不止我一個人啊。”齊南笑道，“與我一起從祁北而來的兄弟們也在里面暫住著，表哥還要批改奏折，正值年尾，事情頗多，就不要麻煩他了。”

幸虧沈子逸看得出來他的局促，與他一起勸說。

不然，齊南還真架不住齊賢妃的似火熱情。

從瑤華宮出來以后，齊南先去了御書房與沈千凌打了招呼，又說了些關于四下忽然流竄起來的難民情況。

待月上枝頭，齊南才堪堪回到鎮國將軍府。

他看了一眼天色，伸了個懶腰，想起沈子逸幫他的樣子，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郝國的折子都是他親手搬上車的，會有什么反應。

應當會跳腳吧？

一想到那個行事總是從容不迫的表哥，齊南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不過他當時也不知道這折子回國以后，最后竟然會落在沈子逸的手里。

齊南回到房內，取下戴了十幾年的玉墜。

玉墜在手指尖，溫潤無比，仿佛有生命一般。

昏暗的房間內，少年的目光灼灼。

“竹兒，你在嗎？”

想到在云嶺山上發生的事情，齊南嘗試著喊了一聲。

然而，玉墜并沒有什么反應。

齊南沉默著，他甚至懷疑楚竹最后那一聲哀求，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坐在床榻之上，單腿盤起，靠著墻，就這樣一直看著手里的玉墜，那感覺，又分明與以往不同。

“竹兒，我知道你在，你不愿意出來，我也不強迫你，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凡事都自己壓在心里。”

“你若愿意，我可以一直都在。”

齊南指腹輕輕摩挲著玉墜，少年俊朗的線條也變得柔和。

就在他以為楚竹不會出來的時候，玉墜忽地發出一陣微弱的光，再抬眼看去，眼前多了一道光影輪廓。

雖然很模糊，但是齊南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楚竹。

“竹兒……”

齊南一見她這副模樣，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心中向來自強自立的女孩，從不退縮的女孩，如今……

“小哥，我不值得。”

微弱的聲音響起，疲憊，飄渺。

聽得齊南一陣揪心。

“有何不值得？你值得世上最好的。”

是我不值得。

齊南最后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但是楚竹看得出來他話里的意思。

楚竹了解他的性子，他現在這幅模樣，八成是為當初在云嶺山，看見她眉間胎記時，選擇了逃避而覺得愧疚。

當時他沒有直面她，也沒有表態。

也許從當時開始，兩人就注定沒有緣分。

楚竹需要的，從來就只有信任與陪伴。

當初的齊南，或許心里是信任她的，也愿意陪伴她。

但是，終歸是有緣無份，楚竹心里從來只當他是家人。

至于沈巳……

楚竹一想起來他近來的行事，心中便是一陣鈍痛。

劇烈的情緒起伏，使得她的靈識，忽然有了幾分的動蕩。

嚇得齊南手足無措。

“竹兒，你無需對我有什么負擔，不論前程，我想要的，始終是你安然無恙，其他的，我不曾想。”

也不敢想。

齊南想伸手去碰觸，又怕她忽然消散，動也不敢動。

楚竹見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不是滋味。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那一瞬間，光影化實，竟讓齊南感受到了一絲溫熱。

“竹兒……”齊南喚了一聲。

“小哥，我從來只拿你當親人，你是我漫長生命里，最無法替代的角色，我愛你，也敬重你，像對衍生那樣。”楚竹一字一句。

不知道為什么，齊南聽她說這話的時候，總感覺仿佛跨過了歲月的鴻溝，走過了世紀長河。

明明她說有他陪著，但好像她一人，又孤寂地承受了許多。

能陪她填補這空缺的，不會是他。

齊南心里明白。

在他看見楚竹和沈巳出現在祁北的那一刻，他就明白。

沈巳，是他永遠也取代不了的。

明明是第一次見，齊南就已經有了這種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我知道……”

“你不知道，”楚竹搖搖頭，“我希望你擁有自己的生活，成家立業，有人陪伴。”

“小哥，你已經十六了，不能再等了。”

“竹兒，是不是只要我成親了，你這心里就好受些了。”齊南忽然認真地看著她。

那意思就好像，只要楚竹點頭，他就會立刻安排自己的親事一樣。

楚竹張了張嘴，什么話也說不出。

她只是不想讓齊南把自己最好的時間，蹉跎在自己身上。

可現在她這般急著催他，就好像是為了沈巳，與他擺清界線一樣。

“對不起，小哥。”楚竹自責道，“是我逾越了，你的人生，應當你自己把握才是，若是我方才的話，讓你不開心了，對不起。”

齊南心里一緊。

他知道楚竹這是想多了。

齊南嘆了口氣，靜靜端詳著手里的玉墜，眼神晦暗難明，“竹兒，你無需想太多，感情的事情順其自然，強求不得，我只是，想對你好而已，不求回應。”

雖然他知道，楚竹從來不是那平白受人恩惠的人。

誰對他好，她便恨不能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從小鎮給她帶了串糖葫蘆人兒，楚竹第二天就登門，替齊明旸治好了多年的老寒腿。

不止如此，她還將自己制成的各種藥丸，都給了一瓶。

連功效和使用方法都列了清單。

那時候，她不過是個五歲的娃娃。

兩人有許久沒有聊過這么深沉的話題了，氣氛凝重的不像話。

楚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感情缺失，一直不知道如何處理別人對自己的好。

又或者，別人對她的好，會讓她覺得無所適從，仿佛占了別人天大的便宜，讓她始終心中有愧。

“竹兒，我想成為你的依靠，那個角色可以是兄長，朋友，”齊南看著她，雖說看不清她的面容，“我都終將是你堅實的后盾，雖說我現在能力不足，但將來，將來我一定可以值得你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