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以往，他害的都是些沒有依靠的浮萍，人沒了也無人問津。
可現在魏民新要做的對象，那是當朝皇帝親封的郡主，且不說她這身份倒底受不受寵，單單“親封的炎國唯一郡主”，幾條命都不夠他們賠的。
侍衛不傻，魏民新這些年傷天害理，欠了不知多少人命，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眼下這報應馬上就要到了，他怎么能不好好抓住機會，為自己辯上一辯。
畢竟這些年他跟在魏民新的身后，盡力救下的人，也不在少數。
他來的太不湊巧，在春香幾人離開后，楚竹立馬去了后院，拉起坐在亭子里發呆的沈巳就往外面走。
沈巳也不問她要做什么，她去哪便任由她。
楚竹拉著他走過大街小巷，將邊城的街道都走了一圈，實在沒處去了，才拉著他進了面館，一人點了碗清湯面。
沈巳帶著帷帽有些招搖，楚竹便要了個隔間。
一個吃，一個看。
最后還是在楚竹的堅持下，沈巳隨意吃了幾口，他實在沒有胃口。
楚竹付了銀兩，回頭就看見沈巳正看著門外一棵枯死的老樹，心里莫名一堵。
他的情緒，越來越能影響到她了。
楚竹斂了神色，走到沈巳面前，主動牽起他的手，往熱鬧些的街道走去。
明日是首次赤火節，今天邊城的百姓就開始準備明天使用要用的東西。
火紅的燈籠一串一串從上往下，垂掛在玄門之上，造就了一片火紅的燈海。
四周的溫度這么高，可是他的手指永遠這么涼。
從認識他開始，他的手就沒有熱過。
期間楚竹不是沒有給他看過，但是怎么看都沒有什么大問題。
手從來都是冰涼的人，會不會也覺得這個世界很冷？
想到此處，楚竹的心就生疼。
她走到沈巳面前，身后是一片燈海。
“阿巳，”楚竹第一次喚他，“我不想你的手一直這么涼，可否讓我為你一直暖下去？”
她小心地將他一雙大手捧在手心，湊到唇邊，輕輕哈了一口熱氣。
那視若珍寶的樣子，讓沈巳的郁氣與別扭徹底煙消云散。
他的眉心，終于舒展。
“不好。”沈巳的嗓音低沉，全然不似平時那么清朗，可就是這樣的聲音，讓楚竹心尖兒忍不住顫了顫。
“不好？”楚竹重復他的回答。
“嗯，不好。”
沈巳眉眼一片柔和，翻手將她柔軟的一雙小手包裹住，“這話應當我來說，阿竹，我不想你孑然一身，不得善終，可否讓我守在你身邊，護你周全？”
掌心傳來的溫熱，她身后的火紅，讓他一度產生自己抓住了光的錯覺。
不，那不是錯覺。
她就是他灰暗生命里的光。
以前是他沒抓住，這一次，他絕不放手。
孑然一身，不得善終……
楚竹愣了愣，上一世，她似乎就是這樣的結局。
楚竹向前走了一步，鉆進了他的帷帽之中，仰頭看著他的一雙眼睛，清澈，真摯，又堅決。
她信了。
“我若是回答不好，你當如何？”楚竹忽然笑問。
“不如何，”沈巳神色沒有變化，“那是你的事，我只需護著你便罷了。”
才不會就罷了……
沈巳這兩天已經清楚地明白了，她已經成了他的執念，若是她不在，他定然會瘋的。
楚竹柳眉微挑，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略過絲絲不信，“那好吧，你既然無欲無求，我以后便不做回應了。”
說著，楚竹就要從帷帽之中退出來，下一刻腰間一緊，她就被人緊緊箍在了懷里。
沈巳抵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阿竹，阿竹……”
一聲聲低沉富有磁性，帶著絲絲誘惑似要將她吞噬一般。
酥酥麻麻的感覺由耳尖傳達至全身，讓她逃無可逃。
“知道了，”楚竹好不容易適應這樣的沈巳，無奈地拍拍他的后背，“阿巳。”
“聽說我們有婚約。”楚竹忽然道。
她能感覺到沈巳的身子一僵。
楚竹看不見，他現在的臉上有多哀傷。
他很怕她再次逃走，亡命天涯，最后慘死異鄉。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她的反應，她的做法，甚至想到將她現在永遠禁錮在身邊，一輩子看著她。
但是他唯獨沒有想到另一種結果……
“我聽說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逃，逃的越遠越好。”
沈巳手下一緊，生怕她真的跑了一般。
楚竹無奈地笑了，拍著他的背以示安慰，“但是我現在不想了，我想嘗試一下，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生活，我想和你一起。”
“阿巳。”
“嗯。”
“我們成親吧。”
沈巳一愣，大腦一片空白，好久都沒有反應。
楚竹等了半天，輕輕一推就將他推開了，抬頭就看見沈巳面上的表情，接二連三。
愕然，吃驚，不可置信，狂喜……
楚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這么多情緒，說到這，楚竹才發現，沈巳在面對她的時候，已經能像正常人那樣溝通了。
看來他也在慢慢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你方才，說什么？”好半天，沈巳才皺著眉頭，啞著嗓音不確信地再問道。
“什么？我什么也沒說呀。”楚竹難得好心情，忍不住逗一逗他。
沈巳哪能愿意，一雙手捧住她的臉，低頭便觸她的唇。
那個吻滿是小心翼翼，既溫柔，又眷戀……
沈巳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邊，聲音沙啞，“你方才，說什么？”
楚竹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嘟著有些紅的嘴，伸手扯住他的領口將他扯得與自己平齊，然后狠狠地啃了一口。
啃完以后，楚竹也學著他的模樣，舔了舔唇邊，一身痞氣笑道，“我說，我們成親吧。”
沈巳似乎很滿意她的主動，笑著用拇指在她嘴角輕輕擦拭，“好，成親。”
他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他聲音里的顫抖……
不遠處，兩人并肩而行，忽地一人停下身子往這邊看來。
“怎么？”另一人問道。
“啊，沒事，似乎是看到了熟人，不過……不可能的，應當是認錯了人。”
不知為什么，齊南說出這話的時候，眼淚竟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奇怪，我這是……怎么了……”齊南擦著眼淚，只覺得心鈍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