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兩個人都睜著眼睡不著，今天可算把他倆累壞了，又是上山又是做飯，還做了冰粉兒，現在一躺倒這兒，那渾身哪哪都疼，腿也困得發酸。

青竹是疼，而顧綠水則是有一個一個計劃。

“妹妹。”

顧綠水突然出聲。

“嗯？”青竹扭頭，昏暗的房間饒是青竹比一般人看的清，也只看到他的一個輪廓。

“咱們去鎮上賣冰粉兒吧。”

他坐起來，語氣興奮。

顧綠水自從吃了冰粉后就在想了，這冰粉兒制作簡單，材料也簡單，在夏季肯定能賣出去。

他在鎮上讀書時，鎮上的人雖富裕，但也不是能用上冰塊降溫的，每年夏天都只靠一把蒲扇度日，難耐的很，飯都吃不下。

若是去鎮子上賣這新鮮又開胃的涼粉兒，肯定熱銷。

“啊？賣涼粉兒。”

這個青竹倒沒考慮，因為她的今天剛恢復的記憶中，梨花村離柳溪鎮是很遠的，早晨天不亮出發，翻過一道山，在走兩三個時辰才能道到。

他倆細胳膊細腿的，咋能把東西運到鎮山，而且運到鎮上，光路上的暴曬，涼粉兒都不涼了。

青竹跟他說了自己的擔憂，顧綠水歪著頭，想了一刻。

“去鎮上沒事，翻過山就有牛車，我們可以做牛車去。”就是翻山的時候，東西沒法拿。

顧綠水又想了想，可以找春林叔幫忙，春林叔每日都會去鎮上找活干。

顧綠水將所有的都打算了一遍，青竹也有這個心思，就點點頭。

”那明天，咱們和春林叔去鎮上時看看！”

就不一會兒功夫，兩人就盤算好第二天的一切。

第二天，寅時。

天還是漆黑一片，顧綠水因為惦記著昨晚商量的，早早就起床洗漱，青竹因為實在太累了，等顧綠水來叫她才醒。

“哥哥。”

青竹揉著眼睛坐起來，迷糊的看著他。

“起床了，你忘記還要去鎮上了？”顧綠水給她穿衣服，又拿了鞋子。

“嗯~”青竹還是迷糊的，嘟著嘴穿上鞋子下床。

她實在太瞌睡了，做竹子的時候可不會早起，她還是有些受不了。

走出去洗把臉，青竹才徹底清醒。

青竹走出去時，顧綠水把飯和藥都熬好了。

青竹心里有些愧疚，哥哥都把飯做好了她才起來，賴床真不是個好習慣。

青竹和顧綠水因為怕吵著顧大河和沈氏，就在廚房吃了飯。吃完飯又盛了飯和藥端飯屋里。

“小綠？”

顧大河在屋里有動靜時就醒了，他喊了聲顧綠水，顧綠水在黑暗中應了一聲，“爹，飯放到了瓦罐里，保溫。等早上了你和我娘記得吃。”

喝了兩天靈茶，顧大河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他坐起來，“嗯”了聲。

“早去早回，別貪玩。”

顧大河交代著，叮囑了一番。

“知道了。”

說要，顧綠水領著青竹，向村頭走去。

青竹和顧綠水一人背了一個小背簍，里面裝著滿滿的平菇。

本來是有四背簍的，但是隔了夜，平菇都有些蔫了，就裝成滿滿的兩背簍，冒出尖兒的，用布裹住，剛剛好，也不會掉。

走到村口，大槐樹下，一個人影已經立在那里。

“春林叔。”

顧綠水拉著青竹喊道。

“哎，來了。”顧春林聽到聲音，轉過身看過來。看到小小的青竹，他問，“怎么青竹也來了。”

青竹一個小娃娃，走那么遠的路，哪能受的了！

“春林叔，我也想去鎮子里看看。”青竹看著顧春林，聲音奶奶的。

“青竹也想去呀？那叔帶你。”

顧春林瞅著可愛的青竹，只以為小孩子貪玩，二話沒說，接過她身上的小背簍提上，然后拉著她。

小娃娃嘛，就是喜歡去集上玩，青竹愿意出去，他挺樂意的，總比一直憋在屋里強。

要翻的山不高，天蒙蒙亮時，他們就到了大路，顧春林攔了牛車，三人坐上，一個時辰就到了柳溪鎮。

柳溪鎮不大，也沒有什么城墻，多的是半泥板磚的房屋，路上也是灰突突的，跟青竹想的不一樣。

下了牛車，顧春林又將兩人帶到集上，找了個位子，交代幾句才離開。

他今日來鎮上是要辦事的，所以不能看著他倆，幫忙賣。

顧春林走后，青竹瞅了瞅四周，這里倒是比來時的房屋好多了，都是青磚瓦房，來集上賣東西的都已經鋪好攤子，擺上物品了。

“哥哥，這能賣出去嗎？”

青竹看著這片街道擺滿了各類蔬菜農具的街市，就是沒有蘑菇之類的，歪頭問顧綠水。

顧綠水也是第一次來賣東西，啥也不知道，他有些尷尬，咳了下說，“應該可以吧，我們賣五文錢一斤，已經很便宜了。”

以前雨后，村里人都會采蘑菇去賣，一般都是十文錢一斤，貴了一倍呢！

“可是，哥哥，我們沒有秤……”

“啊！！！”竟然忘記帶秤！

顧綠水順著青竹的目光瞅像隔壁，一個大娘正好將秤拿出來。

兩人一齊流淚。

許是兩人的目光太過強烈，大娘扭頭看過來。

看見是兩個小娃娃，大娘和善笑了笑，“你們家大人呢？怎么就你們兩個小孩在？”

青竹可憐巴巴的看著大娘，“我爹娘都生病了，我和哥哥來賣蘑菇，給爹娘買藥，可是我們忘記帶秤了。”

“爹娘都病了，哎呦，這、這就倆小孩子的，乖，來，大娘的秤借你們用。”

大娘聽了他們的遭遇深表同情，沒等青竹再開口，就要將秤接給他們用。

“謝謝大娘！”青竹滿臉笑意，露出甜甜的酒窩。

“哎呦，這小娃娃長的真好看，嘴也甜。”

大娘碎碎念著，將秤遞過來，她今日的菜是成捆賣的，用不用秤都無所謂。

青竹耳尖，被大娘夸了，又是美滋滋的。

“哥哥，咱們也學他們叫吧。”青竹瞧著街上的人開始多了，自家的攤位卻還沒來一個客人，碰了碰顧綠水。

“啊？叫？行！”顧綠水也不是拘謹的人，掃了一圈，看別人都在叫賣，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大聲喊。

“都來看看了，昨天新采的蘑菇，便宜賣了，只賣五文錢一斤，五文錢一斤，便宜了！”

青竹跟著，也喊起來。

“美味的平菇，好吃的很，虧本大甩賣，燉湯，炒菜都鮮香爽口。”

“平菇多少錢一斤？”

“五文，超級便宜，平日里都賣十文的，嬸嬸要不要來一斤？”

“行，給我秤兩斤！”

兩個娃娃清亮的聲音在街上傳開，混在一群低沉或尖銳的聲音中很是顯眼。

加上又賣的便宜，不一會兒兩背簍滿滿的平菇就賣的只剩一斤多了。

這時天也開始熱起來，太陽光直射，慌的人眼都睜不開。

青竹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將剩下的平菇攏起，和秤一起送給隔壁攤的大娘。

顧綠水對此舉并無異議。

要不是大娘，他們今天還不知道怎么賣呢。

“這怎么成！拿走拿走。”大娘推開青竹送來的平菇。

本來兩個小孩子出來賣菜就已經夠可憐了，她可不能貪這點。

“大娘，你就收下吧，要不是你幫我們，我和哥哥都不知道要咋回去交代了。”

青竹撅著嘴，又推了回去。

知恩得圖報。

“行吧！”

大娘看她態度，最后還是收下了，心里對青竹的好感又上升了。

這么一個娃娃，又孝順又聰慧，要是她家的多好。

“大娘再見！”

收拾好東西。青竹和顧綠水就背著背簍，準備去買東西。

“再見！”

大娘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道，才又繼續叫賣。

“哥哥，我們賣了多少錢？”

手拉手走在路上，青竹還在惦記到底賣了多少。

“嗯，我算算，我們賣了十四個五斤的，六個兩斤的，一個五斤的，一共是二十五斤，我們賣了一百二十五個銅板！”

顧綠水壓低了聲音，湊在青竹耳邊說，壓抑不住心里的激動。

“哇，這么多，比奶給的還要多。”

奶給了四十個銅板娘就開心的不成了，這一百多個娘肯定更開心！

“嗯，妹妹聽話，咱們去買點肉！再買點糙米和黑面。”

家的的米面都不多了，該添置了。

顧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不同，沒有地，吃米吃面只能靠買。

“哥哥，再買點大骨頭，我聽說受傷了要喝骨頭湯好的快，爹多喝骨頭湯，說不定就好了。”

“行。”

兩人就這樣手拉手，去糧鋪買了五斤糙米，六斤黑面。又去豬肉攤上買了一斤肥瘦正好的五花肉和幾個大骨棒。

糙米是五文錢一斤，黑面三文錢一斤，豬肉十文錢一斤，大骨棒因為沒人買，沒人買，一文錢，老板就全給他們了。

所以一趟一共花了五十四文。

背著背簍，青竹有些蔫蔫的。一下子就沒了快一半，她感覺動力不足了。

顧綠水也沒先前那么高興了，但這些東西都是必備的，也不能不買。

“妹妹，快點，咱們玩去找春林叔呢。”

“哦。”青竹有氣無力的哼哼兩聲，但步子卻加快了。

“哎，這不是青山他弟弟嗎！”一道青年男聲傳來，隨即一個身影也跑過來，擋在兩人面前。

“你是？”

顧綠水瞇眼，打量來人。

“嗐，我是布莊的，跟你哥哥認識，你上學時來找過你哥哥，咱們見過的。”青年人介紹自己，臉上帶著憨憨的笑容。

“哦，有什么事嗎？”

顧綠水的態度并不熱情，哥哥就是因為去運布才會失蹤，下落不明，他心里還在記恨著。

青年人也懂，撓了撓腦袋，拿出一個荷包，“我正巧要去你們家呢，這是掌柜托我給你們的銀子，算是給你們的撫恤金。”

顧綠水盯著那荷包，遲遲不接，仿佛接了，就認定大哥死了。

“謝謝叔叔。”

青竹不管那么多，伸手將荷包接了過來。

“妹妹，你——”顧綠水有些生氣。

青竹沒有理他，而是對青年男人說，“叔叔，我們拿了，你回去吧。”

“好好。”

青年男人任務完成，沒事了，自然就趕緊回去給掌柜的復命去，立馬就走了。

“哥哥～”青竹拉著顧綠水的手撒嬌。

“哼！”

“哥哥～，我知道你不想接，可爹娘買藥都要花錢，咱們賺的錢就只夠買一些吃的，等藥喝完了，爹娘咋辦辦？總不能再問嬸嬸借吧！”

小云嬸嬸是心善，愿意幫他們，可他們也不能像吸血鬼一樣吸著她呀，人家不過日子嗎？

顧綠水沉默了。

“走吧。”

顧綠水嘆口氣，拉緊妹妹的手，往約定好的鎮口走。

都是窮惹得禍！

兩人到鎮口時，顧春林還沒有來，青竹和顧綠水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

“咕～”

一道聲音從青竹肚子里響起，青竹不自在的看了眼哥哥，捂住臉。

好丟人呀！

早上吃飯吃的早，又翻了座山，叫了半晌，她早就餓了，可她沒想到，肚子竟然還會叫！

小竹子表示從來沒有遇見比這更尷尬的事！！！

“妹妹，你呆在這兒，我去給你買個包子。”

顧綠水雖然小，但讀過書，銀子掙來不就是讓花的，再說，妹妹在家一直都是被爹娘疼寵的，他可舍不得妹妹挨餓。

顧綠水很快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油紙包。

“給，妹妹，你快吃。”

他掏出一個熱騰騰，散著香味的包子遞給青竹，自己拿了一個饅頭啃起來。

油紙包里還有一個包子，是給春林叔買的，早上的車錢是春林叔付的，他要給春林叔不肯。中午這時候，他肯定還沒吃飯，拿個包子也能墊墊肚子。

青竹抱著包子看著顧綠水，眨眨眼睛，將包子分成兩半，一半遞給他，“哥哥，你吃。”

“哥哥不······”吃。

顧綠水話還沒說完，青竹就將包子塞到他懷里。

然后，青竹抱著半個包子，笑得眉眼彎彎，“我們都吃。”

青竹今日穿的是一件玫紅的的短衫，此時笑起來，襯著白凈的臉龐，如瓷娃娃般可愛，竟不像尋常的農家孩子。

此時里離他們不遠的茶攤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指著那邊，跟身旁的少年道，“你看那女孩兒，就一個包子，值得笑那么開心嗎？”

清俊不羈的少年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你管的著，礙著你事了？”

“哎，這就生氣了，我就說說而已。”

“喝你的茶吧！”

少年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開心與不開心，從來都不是由錢財來決定的，山珍海味又如何，若是可以，他寧愿抱著包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