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兒你是人，諾娜你是妖，不論我是否替這孩子消去妖道，待他日后長大，是該仇視自己有一個妖族母親，還是該歧視自己有一個凡人父親？”

“你二人糾結孩子的將來，只不過是在埋怨對方的種族特征而已。”

諸天之內，但凡生靈，都有六道輪回，分別是，惡鬼道，畜生道，修羅道，地獄道，人道，天道。

諾娜現在的狀態，顯然就是畜生道，而江流兒則是人道。

他們之所以糾結孩子將來半妖的命運，不就是在埋怨對方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天命嗎？

縱使他們現在完全沒有察覺到，將來孩子長大，始終會將這虛偽的一面揭開。

屆時，他們又該重新糾結這個問題。

或許純粹的愛情，不需要理智，但二人之前沒有理智進而成婚的行為，顯然需要腹中的胎兒來承擔后果。

他們現在開始糾結將來孩子會感謝他們，還是埋怨他們。

畢竟古往今來半妖的慘例比比皆是。

二人聽了玄祖的話，都有些難為情的對視了一眼，這一眼，二人雙眸中都閃過了一絲羞愧。

他們糾結孩子半妖的身份，就是在抱怨對方與自己不一樣的天命。

江流兒如果選擇做一位好父親，就意味著推卸做丈夫的責任。

諾娜選擇做一位好母親，就意味著要否定自己妖族的身份，來成全腹中的孩子，還有他的丈夫。

如果選擇只做一位妻子，則完全可以將著腹中胎兒提前滅殺在搖籃里，根本不需要他的存在。

三人一時間無話可說，周圍口氣也都沉寂了下來。

直到玄祖瞟到屋外正在晾曬的沉香。

“既然你二人做不了決定，又都愿意委曲求全，成全對方，那不如就由我來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

“半妖之命，有逆天條，想來這孩子一生都將活在痛苦當中，不如就叫‘沉香’吧。”

“沉香有行氣止痛，溫和神魂之功效，希望他能活的健康一些。”

“至于跟誰姓，依我看大可不必，也好過你二人將來又要以這孩子來抱怨對方。”

“我既然來了，能做的自然是要做，我贈你二人一盞寶蓮燈。”

“此蓮僅有三葉，此燈永恒不滅。”

“而這三葉，又分天地人，取下天葉，江流兒你便能去除肉體凡胎，卻不能得到成仙，而是晉入妖道。”

“如此你一家三口，都將是妖。”

“取下地葉，諾娜你便能消去妖道，墮入人道，失去一切修為，受生老病死之苦。”

“如此，你一家三口都將是人。”

“取下人葉，這腹中的胎兒可以依靠人葉之中的神力，自行選擇做妖，或是做人。”

“如此，這孩子便能躲開天劫的誅殺，避開世俗的歧視。”

“只不過，這寶蓮燈的三片葉子，但凡其中一葉取下，另外兩葉都將失去作用，進而蓮燈將會熄滅。”

玄祖借著自身為數不多的氣運，在掌心生出了一掌寶蓮燈。

然后將它放在了江流兒家屋檐下的燈籠里。

玄祖并未將擁有逆天造化的寶蓮燈交到他夫妻二人手上，而是放在了燈籠里。

然后就此離開，前往了西牛賀洲，西梁女國，又名女兒國。

離開時，玄祖有意無意的在口中呢喃著：“寶蓮燈，寶蓮燈，保住蓮燈，才能保住家。”

他生怕江流兒夫妻二人聽不到，又擔心他們聽到。

寶蓮燈有三片葉子，但只有一片有效，而每一片都有對應的人。

看似對應的人取下對應的葉子，是成全了自己，但其實只不過是成全了另外兩個人。

一旦有人犧牲自己，破壞了寶蓮燈的完整，不單單蓮燈會熄滅，失去永恒的光輝，就連這個家也將失去家的意義。

江流兒和諾娜，望著那盞不管白天黑夜都在熠熠生輝的寶蓮燈，思緒終于漸漸停了下來。

心也慢慢退去了浮躁，走向釋懷。

或許真如玄祖說的那樣，無論大德和人倫，只要說出口了，那就是虛偽的。

立場需要別人證明，那這立場也是虛偽的。

正如《沉睡萬年，被盤古偷了修為》這本神作當中有寫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于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于樸；樸散則為器，圣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天庭常常以大德來制約人界。

他們自詡神仙，仿佛站在了人倫和大德的至高點，好像非常高尚一樣。

他們常常教世人如何做人，等于是剝奪了世人成為什么人的權力。

神仙眼中，人就該向往強大，尊貴，甚至連他們自己，都違逆了自己的人性，以價值來衡量自己的存在。

做人，和想要成為什么人，這是兩回事。

前者是否定了自己本來就存在的貪嗔癡，亦或是邪惡，自私的人性，認為人都應該是好人，都應該是善人。

后者則是認識到了人性具足，且是天生具足，善惡并存的事實，繼而從中選擇一種自己向往的本性，并持續保持下去。

前者嫉惡如仇，但其實他的本性當中，也存在著惡，在否定別人的同時，也是在否定自己。

不能接受自己邪惡的人性，一味執著于善良，這人性都將變得不健全，又何談做人呢？這種人無論在哪里，都是錯誤的。

他就像世人眼中的半妖一樣。

錯的并不止是半妖，而是世人和半妖都錯了。

因為半妖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半妖的事實，所以他只能是半妖。

世人不愿意接受半妖的存在，又和半妖有什么區別。

離開了樂城之后，玄祖又來到了女兒國。

這里非常特殊。

一國方圓千里的疆域內，都只有女人，沒有男人。

這里的女人，個個如花似玉，美艷如妖。

舉國上下，視男人如糞土，人人得而誅之。

立國以來，女皇帝以及全國子民，全都信仰著云舒菩薩。

云舒菩薩將原本的西梁國的一條河施加了法咒，只要女人喝了這條河中的水，便能立刻懷有身孕。

生下的孩子，也都是女兒身。

云舒菩薩倒不像送子觀音那般邪惡，而是為了替西梁國的女子解除世俗封建的壓迫，和被男人奴役的苦厄。

自此這條河便被稱作子母河，西梁國的女子翻身做主，趕走了男人。

成立了如今昌盛三百多年的女兒國。

這里看似是男人夢寐以求的極樂世界，事實上卻是男人的禁地。

女兒國驍勇善戰的女子不在少數。

修煉仙道，修為不俗的女子隨處可見。

而玄祖卻是明知此地不歡迎自己，還是堂而皇之的走進了女兒國的國門，且向著帝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