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今天白日里賴著不走？怕我對你父親提什么要求，還是怕你父親對我下手？

你連自己的爹娘都不相信了么？”

聽著身邊少女的心聲，林平之頓時想起了今天與岳不群議事時她一副有些別扭卻不愿意出去的模樣，失笑一聲。

“嗯嗯！”岳靈珊聞言不由有些臉紅，連連點頭，可下一刻就反應林平之后面說了什么。

連忙“呸呸”連聲，嚷道：“林平之你胡說，我爹娘怎么會是那樣的壞人。

我只是……我只是……”

說著已是有些期期艾艾。

看她臉色通紅，林平之只好打圓場：“你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對不對？”

“唔，對，就是這樣！”

林平之的話好似說到了她心坎上，一時間岳靈珊總算恢復了幾分原本神色。

不過想到父親終究還是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她又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那可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以來視為神明的父親啊，從來她都為有這樣的父親自豪，也想著日后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但，美夢破碎了。

呵呵，這漏風的小棉襖……看著眼前少女的口是心非，林平之不由失笑，看著她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不諳世事，亦還相信著這個世界的正義，有些懷念。

那時的自己，嬌慣了些，但還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憧憬，而非如今……

林平之想著這年余中發生過的一切，與這江湖中光鮮亮麗背后的陰影，微微嘆息。

“所以無論你娘或者你的師兄師姐們怎么說，你都心里以為他們是在為你爹開脫？”

看著眼前少女的郁郁不樂，林平之瞬間猜出了緣由。

“嗯，你怎么知道的？”

岳靈珊忽然間被林平之道破心思，有些驚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喪氣。

她這些天回山以來，心中一直在琢磨著這些，來到這山巔排遣郁氣，今天林平之出現，她本來要見禮之后便走，但心中莫名的想要找個人來說說這些話，就坐了下來。

上次回來時，母親寧中則曾經說過林平之對她另眼相看，她雖頗為不解，但也知道這人對她沒有什么惡意。

“噗嗤！”林平之笑了，他知道，天下許多未見過世界真實一面的天真者，遇上這種事情，都會有這樣的情緒。

父母的多年養育之恩卻是總難以比得上路人的一絲善意。

但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少女也是如此。

“你笑什么？”

林平之的笑莫名讓岳靈珊感覺到了一種羞怒，當即崩緊小臉蛋，豎起了眉頭。

她不好意思中，也想到了這一節，一時間有些無顏見人。

“沒什么！”見她即將負氣而走，林平之匆忙挽回：“其實換作是我在你父親那樣的處境，我多半也會做的！”

見岳靈珊陷入沉思，他繼續道：“在天平的兩邊，一方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和整個門派時時刻刻都在受著威脅，另一方是他一直以來的聲名，他為了保護一個，那勢必就要失去另一個。

兩者之間，他選擇前者，那自然就會放下后者。”

只不過，如果我是后者的目標，那就是他岳不群道德敗壞了。不宰了他，可都是看在了你這丫頭金面上。

看著眼前少女隨著自己開導，神色漸漸舒展，林平之心中默默的補上了最后一句。

不曾發覺林平之的腹誹，岳靈珊咀嚼著與師兄師姐們別無二致的話，卻是神色間舒展開來，只是亦有了些對世間的失落。

她嘀咕道：“可是，這個世界上難道就不能存在真正的大俠么？”

大俠……這個詞語落到林平之耳中，林平之驟然想起了記憶中對于他們這個世界的評價。

笑傲無俠。

他深以為然，身處這個世界，只要你還有感情，有糾葛，有欲望，為了這一切，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成為一個純粹的俠者。

畢竟，窮文富武，每一階段的武道修行都是消耗不小，本身身為食肉者，又怎么會不沾染一點人間煙火。

……

一個時辰后。

“娘，我回來了！”

岳靈珊輕快的呼喚聲在小院中響起，讓在屋中等著她有些心焦的寧中則不由微愕。

當下，一身寬松睡衣亦掩不住美好身姿的寧中則迎上了撲進來的女兒，感覺著她冰涼涼小手抱住自己，登時激的肌膚浮起了雞皮疙瘩，不由唾了一聲。

“死丫頭給娘做什么怪。”

看著恢復了往日活潑開朗的女兒，她不禁有些好奇，這些天來，由于女兒的心事，她舍棄了夫君，陪了好長時間的女兒。

但也沒有平復她的疙瘩。

沒想到，今天女兒好似已經解開了心結，是怎么想通的？

一時間她有些好奇，卻也沒有追究，先幫賴在她寬廣胸懷中撒嬌的女兒去了頭上金釵飾物，洗了臉凈了面，才一起鉆進被窩，說起了貼心話。

“林平之么？”

不久后，就從女兒口中套出消息的寧中則有些恍然，是了，眼下這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自己這個死心眼的女兒依舊無法釋懷，若非林平之這個外人和苦主的雙重身份，怎能輕易解開她的執念。

當然，她亦愈發的疑惑起來，說起來自家與他的恩怨不清，即使是如今兩方已有結盟意愿也是形勢所逼。

卻不知道眼前的傻丫頭為什么會得到那位的另眼相看。

如今的林平之聲名鵲起，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方之雄了，假以時日，會更了不得。

難不成是看上了自己的笨女兒……寧中則心中陡然轉過這一個念頭，但隨即看著那和自己年輕時有八九分相像的臉龐上的傻兮兮模樣，頓時否決了這個猜測。

林平之那樣的一個青年才俊，看的上這個死丫頭才是奇了。

一念及此，陪了女兒不知多少天小心的寧中則，也懶得去多想，恨恨的扭了扭這一會已經呼呼大睡女兒的臉蛋，低罵了一聲“討債的東西”。

才將如云長發放在枕邊，滅了燈火，側過身來攬著女兒嬌柔身子漸漸睡去。

窗外，溫柔的月光撒進來，照在這相似的兩張美麗臉龐上，別有一番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