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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三策(重寫版)

  • 宋國崛起
  • 屏峰書生
  • 3511字
  • 2022-01-25 18:51:40

杵臼話音剛落,孔叔第一個跳出來答話:“鱗氏亂臣賊子,跋扈君上,不可以不伏誅,以正國人?!?

言語之中,殺機凜然,一聽就知道,帶著濃濃的個人感情色彩。眾人側目望之,口齒生風,臉色青腫,顯然鱗矔這頓毒打沒少下氣力。

戴拂露出鄙夷的眼神——身為臣子,竟然把個人利益置于主君利益之上。

“敢問足下,得有兵乎?”

“烏有。”

“有糧乎?”

“烏有。”

“鱗氏者,桓公之子,公子鱗之苗裔,歷經桓、襄、成、以至于今,四世朝臣矣。累居卿位,封邑超于華氏,總兵五十乘,且與廢公交手,未嘗損以一兵一族,反抄掠都城,不損反肥,兵強馬壯,放眼宋境,乃目下最強之公族。

而我等既已盡數歸還楚丘所借之兵馬,能披甲而戰者,屈指可數。都城飽經戰火,國庫付之一炬,糧秣空空如也,拿什么與鱗氏爭權?

無勁旅而爭長短,以弱君而敵強臣,徒不見周攜王之故事耶?”

“何謂周攜王之故事?”武馳畢竟沒有完成學業就參加工作,知識點需要查漏補缺。

眾人遂與他解釋。

周攜王是周幽王的弟弟。周幽王烽火戲諸侯,被申侯、犬戎攻破宗周后,晉鄭等諸侯擁立周幽王之子周平王,而周平王和申侯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因此王畿內的周國大臣都擁立周幽王的弟弟周攜王??芍軘y王內無勁旅,外有強藩,很快被晉文侯攻殺,并稱:“攜王雖為先王兄弟,但沒有得到諸侯公認而擅自稱王。”

“此人臣之言耶?”武馳驚詫道。誰當天子,要么按照禮法來,長幼有序,要么諸位王子自己角力,什么時候輪得到外地的諸侯來指手畫腳了?晉文侯殺攜王時,甚至都沒有周平王的授權。

孔叔道:“攜王之死,無兵無糧之故。一如當下,足下所言甚是??纱朔菬o解之局。得聞三公子鬻紙所得頗豐,與華氏、墨氏、武氏分賬后,猶有富余。

昔日宋廢公以錢財招賢納士于齊國,須臾時間,便有強師勁旅。今君上有危,欲借款于三公子,延攬力士以充貳廣,則鱗氏何愁不拔?”

說完,孔叔的眼睛殷切地朝向公子卬。

“萬萬不可!”戴拂和武馳異口同聲地反對。

他們是公子卬的家臣,還巴巴指望著公子卬建立封邑,擴展勢力。原本還等著杵臼賜人賜地,開創基業,現在倒好,不僅沒能從國君處取得分毫,卻要把創業的積蓄搭進去,給國君輸血。這樣的借款向來是有去無回的。如果杵臼和鱗氏角力,失敗了,自然是血本無歸,即便成功了,杵臼多半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還錢。

他們是公子卬的封臣,和公子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國君和他們這些陪臣風馬牛不相及,甚至說句不好聽的,杵臼死了,他們甚至會舉杯歡慶——杵臼的子嗣不及成年,宋室還未有吃母乳的國君的先例。

孔叔著急道:“昔日宋廢公何其強大,三公子彈指滅之,今鱗氏軍力連宋廢公半數都不到,如何不可?”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獨不見長狄叩邊乎?”公子卬道。

仇恨蒙蔽了孔叔的雙眼。公子卬一語點醒。長丘現在還在被長狄圍困,里面的武人苦苦支撐,隨時可能告破,一旦城破,宋國的西北邊境將無險可守,長狄長驅直入,長丘背后的黃池、老丘、新里、戶牖等邑,俱陷入危機之中。這些封邑的領主,俱是公族,他們絕不會坐視國君掀起內斗,而致使公族的利益受損。

“我等招降宋廢公舊部時,曾許諾為長丘解圍。如今難道要食言而肥么?正是相忍為國之時。

況且當初下詔責令鱗氏歸還所掠之錢糧,是為商丘國野之生計。盡付資財于內斗,若不能速滅鱗氏,投入之錢糧,數月之內,得不到回報,國野之賑濟,又當如何?”

杵臼的初衷,是從鱗氏嘴里摳出物資,幫助百姓,可內戰一點燃,這些百姓肯定顧不上,所有的物資和力量肯定是全力投入到軍隊和后勤,百姓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把事態擴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反而忘記了初心,是所謂南轅北轍。

杵臼一時犯難?!肮录炔幌肓⒂谖χ?,又不忍棄商丘之民,還不忍邊墻告危。叔弟可有萬全之策?”

歷史上權臣凌迫君主之事,中外均有。甚至九年義務的教科書上都有答案。

公子卬伸出手指:“卬有上中下三策?!?

“唔!”杵臼聞言士氣大振。“愿洗耳恭聽?!?

公子卬拋出的上策,亦即議會制:“大至樂氏、鱗氏、華氏、蕩氏,小到穆氏、襄氏,凡有一邑之封者,均授予執政卿之銜。自此,君上處政,不再乾綱獨斷,大小事務,悉數付之眾執政卿,眾卿議之,一人一票,投票表決。

尋常政務,少數服從多數,涉及在戎在祀之大事,須三分之二者贊成,方能施行……”

公子卬簡單介紹了一下議會民主投票的規矩。他沒有搬出民選的議會,而只是類似英國上議院的貴族議會——這年頭,工人階級和農民階級力量根本無法和貴族階級匹敵。

杵臼大為不解:“如此之制,如何能解孤之窘境?”

公子卬道:“原本禮樂征伐自君主出,鱗氏恫嚇君上,即可挾持君上,以亂朝綱??扇艟舴艡嘤谙?,付之眾人,挾之無益,鱗氏若再行悖逆,不僅不能圖利于君上,反而得咎于眾卿,他又有何動機為之?

所謂夫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如此君權與權臣的爭端,被轉移至臣與臣之間。眾大夫之中,多有相隙于鱗氏者,雖然不是出于忠貞,但也會因為利益而護佑君上。如此,危墻之虞可解也?!?

杵臼問:“可如此一來,君權何在?”

公子卬答:“既無兵,政令又不得出,得詔者毀之而不能懲,足見君權本來無,有何談有呢?”

“可萬一眾臣投票,棄長丘于不顧,如之何?”

“定然不會。長狄叩邊,宋國腹心之地,盡數暴露于兵鋒之下。鄰近之邑,野人不能耕;其他封邑,商路受阻截。放眼境內,諸公族皆受其害。與其放任長狄有損于己身,不如聯合起來,出錢出人以御國門之外,公族之人還是能分辨其中利弊的?!?

杵臼又問:“若商丘之民何?難不成眾臣會眾籌以輸商丘乎?”

公子卬嘿然:“我若與鱗矔講和,許以執政卿之位,條件是借糧于他,他豈會不動心?”

“人人俱是執政卿,鱗氏豈會稀罕?”

“我若不早早言明,他安知執政卿不唯一耶?”

杵臼陷入沉思,權衡利弊。自古人主都亟亟于攬權、集權,放權者鮮矣,更何況像這種事事取決于群臣的??梢灶A見,那些有利于君主而人臣無利可圖的政策,再難實施,譬如說提高各邑的貢賦,又如營造修葺宮宇等等。杵臼心里糾結——他多想和晉文公、齊桓公一樣,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雖然放權能有利于國家的團結、商丘百姓的生計和解決自身的安危問題,可自己的上限也被鎖死。

“君者,從尹從口也,手執權柄是為尹,口含天憲是為口。若事事投票說了算,置人君于何處?人君生來就是為了燮理陰陽、垂裳調鼎的,不是替人計票的吉祥物!”

孔叔激烈反對。杵臼有權,他才能分潤一二,可杵臼放權,那孔叔的含權量就少得可憐。

“謬矣?!惫訁n知道杵臼喜歡圍棋,就用圍棋的箴言來解釋:“紋枰之道:先活己身再殺敵,一味貪殺反被欺。又云:能立則立曲則曲,多棄一子能出棋?!?

杵臼有些意動,孔叔見狀大叫道:“三公子不是還有中策下策么?不妨先說來聽聽?”

“中策即是遷都?!边w都是商朝的常規操作了。中學教材里就有北魏皇帝拓跋弘遷都的故事。因為六鎮的軍頭在都城里盤根錯節,皇帝不論是走在街面上還是生活在宮殿里,處處都是臣子們的眼線,加上拓跋弘想要漢化改革,遭到鮮卑貴族的重重抵制。遷都到洛陽之后,因為洛陽本漢地,拓跋弘想要漢化,這里就是理想的基本盤,六鎮鮮卑的手無法伸到洛陽,拓跋弘遂能一振君威,澄清吏治。

商朝仲丁起,屢遭內亂,公族公室內斗不休,于是商朝五次遷都。

宋國雖然定都商丘,但是因為黃河屢有水患,遂定有三個別都——相,彭城與曲棘。公族的觸手尚未伸到三個別都,等于說大家重新洗牌,重新來過,權臣的勢力也沒比國君的強——除非鱗氏扯旗造反,可陪都附近有其他小公族的封邑,可以藩屏守衛。

一般而言,這些小公族都是歡迎國君遷都到他們邊上的。一方面政治中心的改變,帶動了經濟中心的轉移。若都城在自己邊上,小公族的地盤從無人問津,一躍成為京圈,那各色商路紛紛經過自己的城邑,經濟肉眼可見地騰飛。其次,因為需要小公族的拱衛,那統戰價值也是水漲船高,躋身大員不是夢想。

“故而,一旦遷都,君上會立即收獲一批擁躉,他們會拼命向君上示好,以求新貴,莫說幫忙搬遷商丘的百姓,借予糧秣,修繕宮室,甚至甘心與鱗氏等悖逆分庭抗禮?!?

“那下策呢?”

公子卬的下策更簡單——荒廢國政,蟄伏三年。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梢孕Х潞髞淼某f王,打獵三年,鶯歌燕舞三年,暗地里積蓄自己的力量,觀察人心向背,洞悉忠奸。

至于三年后嘛,既可以學習漢武帝,天天打獵,旁人以為是不務正業,卻收集了一幫能騎善射的精壯在身邊,表面上是一起打獵玩票的,實際上是沒有名分的貳廣,一旦政變奪權,都是精銳的悍勇之士。也可以效仿東漢的桓帝,打造一批暗藏武藝的閹人收在身邊,時機成熟,專擅朝政近二十年的大將軍梁冀都給你突突了。甚至可以學習清朝的康熙,假裝沉迷摔跤,延攬力士,猝然反殺,鰲拜成擒。

“若按此計,雖然三年后能取回權柄,但計售之前,商丘的百姓可就要苦一苦了?!?

杵臼背著手,來回踱步,其他人都等著最終的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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