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城拔寨，蟻附乃下下之選。本時代常規(guī)的手法應該是圍繞城墻，四興工事，或立箭塔，或掘壕溝，注河水，或修柵欄、牛馬墻，絕內(nèi)外之交通，待其斷糧，楚莊王伐宋就是逼得宋國炊骨而析，易子而食。

若城內(nèi)糧食充足，則以水攻、土攻，低洼之城，引河水漫灌，如智氏之攻趙襄；地勢條件不許，則挖掘地道——一如《墨子》之所著述。

宋公百戰(zhàn)之人，不可謂不知兵，奈何其利在速戰(zhàn)。

得到宋公死一人，補一人的許諾后，公孫友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鼓點三響，公孫友把身邊最后的預備隊也填了進去。

“全體弓手都有！向前二十步?！币宦暳钕?，左師的弓箭手幾乎是貼著城墻，單膝跪地。“休理會城上箭手，先殺金汁人！”

為求戰(zhàn)術，公孫友顧不得弓手的死活了。

痛痛快快地梭哈吧。

……

城上的金汁仿佛無窮無盡，誰也不知道楚丘守軍還有多少——聽說城內(nèi)有三萬人，他們的糞便產(chǎn)量可是個無底洞。

“呃！”一個傾斜金汁的野人被貫穿喉嚨，捂著脖子倒下。他和他同伴手中的大鍋翻倒，突然飛濺的粘稠的金汁潑在一旁射擊孔邊的弓手。后者慘叫一聲，倒下地上打滾，身后火辣辣如熔巖澆筑，手頭的弓箭也不知丟哪里去了。殘余的金汁一股腦兒粘在射擊孔上，那個垛口下的敵人失去了任何威脅……

左師的弓手因為射程的拉近，戰(zhàn)果肉眼可見。武峻悚然，忙不迭指揮兵力，集火之。左師弓手瞬間拉倒仇恨，損失慘重，與此同時，一個個半甲兵爬上楚丘城頭，揮劍向距離最近的楚丘弓手招呼過去。

網(wǎng)絡游戲里的弓手都是四肢纖細，防御低下的脆皮，但真實戰(zhàn)場上，弓手要拉開磅數(shù)極大的強弓，必須有不俗的力量，故而弓手均是軍中最膀大腰圓，勇武彪悍之輩。

一個楚丘弓手反應神速，抽出家伙就和先登的左師兵貼身肉搏。雖然體型壯碩，但戰(zhàn)至現(xiàn)在，也不知發(fā)了多少箭矢，臂膀充血，難盡全力，加之無甲打披甲，只能亦步亦趨地防守、格擋，漸漸落入下風。

墨點目眥盡裂，離了指揮崗，抽劍上去助拳。

“剁手剁手再剁手，跺完手來再跺頭。

跺不中手趕緊走，走完回來跺你手。

還跺不中就跺劍，跺完你劍再跺手。”

默念了一遍劍訣，墨點上來就砍在一個敵人的手腕——為了保持格斗靈活，春秋的甲士從不在此覆甲。

“擋我者死！”墨點大喝一聲，猛地向第二個敵手逼近，后者猝不及防，草率的從外線揮劍，墨點抓住破綻，從中路出劍，蕩開對手的劍身，然后搶先切在對方的手背。

“墨大夫救我！”不遠處，一個被半甲兵黏住的弓手如蒙大赦，惶惶然大叫起來。“點來也！”墨點如法炮制。一個半甲兵對招時，背后陡然出現(xiàn)墨點的聲線，一個激靈又被墨點騙出劍招，墨點仗著中線之利，后發(fā)先至，一只人手騰空而起。

無暇補刀，因為附近又有一只手攀上了城墻，墨點大踏步飛奔而去……

“好猛……子皙的劍法?！?

公子卬已經(jīng)身在東城門，麾下的騎兵業(yè)已整頓完畢。此前他只能徒然觀戰(zhàn)。

左師堵上一切，無數(shù)白色半甲兵涌上城頭，然后墨點帶頭開無雙，在城墻上神擋殺神。隨后武馳指揮著增援的楚丘甲兵加入戰(zhàn)團。

楚丘的近戰(zhàn)甲兵此前在后陣觀望，武馳令他們蓄養(yǎng)氣力，現(xiàn)在正是他們的舞臺了。整個城墻上處處有人在扭打，血雨腥風，如假包換的絞肉機。

雖然左師人眾，但他們下盤無甲，戈手們逮到機會就用戈頭猛勾脛骨，屢屢得手。

“耽擱得太久了?！?

現(xiàn)在城頭的戰(zhàn)斗，守軍還占上風，但下面的貳廣已經(jīng)躍躍欲試了，他們的櫜旗愈發(fā)靠前。

得盡快突突了貳廣。

“下面就看我等騎兵的了！”

公子卬把騎矛從后背取下，擎在右手之中，矛頭向天。

“駕！”忽然間，公子卬才發(fā)現(xiàn)不遠處一個貳廣的偵察騎兵拍馬朝著宋公的方向疾馳而去。

“是宋公埋下的探馬！”武馳躍躍欲試，請戰(zhàn)道。“主公，某定能講他拿下！”

城寨不戰(zhàn)而走，他憋著一肚子窩囊，無處發(fā)泄，得捅死一兩個人，方才解氣。

敵騎沒有馬蹬，不能馬上借力，也不敢騎太快，武馳多半能追死。

“不！”公子卬謹慎持重，斷然否決：“百里而趨利，可厥上將軍。”有經(jīng)驗的探馬一定不會徑直跑，會利用地形兜圈子。

敵騎似乎在此伏了良久，或許在附近預備了陷馬坑丶絆馬索什么的。

“我等是主力，休要把戰(zhàn)機揮霍在無足輕重的探馬上！”朱棣和鄭和就曾用少數(shù)騎兵勾引南軍主力，進而拿下鄭家壩之戰(zhàn)。

馬鞭遙指，公子卬把部下的目光引到宋公的麾蓋之下：“宋公周圍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了！”

不知什么時候，宋公車架邊上的人手稀疏，分散的就仿佛銀河里的星星，或許他是把身邊能用的人都派去增員前線了吧，左師打開戰(zhàn)機后，該輪到貳廣了。

麾蓋下也不再有綿綿不絕的箭矢，唯有旗幟在不斷打旗語。公子卬推測，宋公或許力竭了。

“此賊可擊！”

騎兵們嫻熟的拉開陣勢，馬速越跑越快，坐騎之間越靠越近，公子卬的膝蓋就快碰到武馳的鞋子了。矛頭從豎直朝天被平放向前，綻放著金色的寒光，仿佛層層麥浪隨風齊指。

說時遲，那時快。騎兵殺到近前不過轉(zhuǎn)瞬，幾輛右?guī)煴噦}促應戰(zhàn)，他們的抵抗形同虛設，騎兵隊列輕松撕開陣線，武馳看到有戈手拋下武器向兩側(cè)發(fā)足狂奔。

“哼！無膽鼠輩！”武馳根本沒把這些蝦兵蟹將當一盤菜，更美味的龍肉在華麗麗的麾蓋下等著他臨幸。

幾乎沒有像樣的對手，放馬疾馳的騎兵如入無人之境，轉(zhuǎn)瞬間就殺到宋公麾蓋下，令人吃驚的是完全沒有人沖上來拼死遲滯一下，以維護宋公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