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住上了，可貸款也欠了個七八萬，陳燕坐在飯店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想著要怎么才能創收。她生活在農村，干的事農業和飲食行業，想要把收入提高肯定要從這兩方面入手。眼前閃過一個畫面，是在上海看到的綠殼雞蛋，如果她和劉秋也養殖綠殼雞蛋，不要說賣到3元一枚了，一元一枚她就高興得歡天喜地了。

劉秋剛從雞舍里出來，手機鈴聲響起，他站在已經長得比他還高的澳洲圣誕樹下接電話，樹遮著太陽，斑駁的日光灑在他的身上，像古老民族的紋身一般。

“老秋，我們養綠殼蛋雞吧！那雞蛋價格比普通雞蛋高出一個倍，可比羅曼粉，羅曼褐賺錢多了。”劉秋一翻開手機蓋陳燕的聲音就從那頭傳出來。

劉秋勸她“你先別著急，慢慢來，可以考慮養，但我們得先找到人家養殖成功的老板，學習交流一下才能決定到底要不要養殖。而且還要找到好的種雞場，否則買了假的雞苗回來，白忙一場空歡喜怎么辦？”

陳燕被劉秋潑了一頭冷水，但依舊堅持“你聽我的，不會錯。你沒去上海，沒看到現場，人家三元錢一個雞蛋，依舊賣得火爆。不都是養雞嗎？能有啥不一樣？都是吃的飼料和水，都是下的蛋！我就不信別人能養好，我們就養不好？找苗那是你的強項，什么樹苗，雞苗，果苗你不是都找得到嗎？電視，報紙，雜志上找找總該有的。”

“你就是這點脾氣，要干什么立刻就要辦，一點也緩不得！”劉秋有些無奈。

陳燕道“要是我也和你一樣性子溫吞，咱們家能有現在的成績嗎？說干就干，別猶豫！”

劉秋只好應下來“好好好，遵命老板，我這就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出烏雞綠殼蛋雞苗的種雞場！”

陳燕滿意的說“這就對了嘛，打起精神來戰斗！”

劉秋笑道“行行行，陳老板指揮我打哪，我就打哪！”

陳燕啐道“懶得和你貧嘴貧舌的！”說完啪的掛斷了電話。

劉秋看著手機笑笑，這人的性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急躁，打電話從來不說再見，也不給對方說再見的機會。

陳燕掛了電話在心里琢磨著養烏雞綠殼蛋雞的事情，劉秋則跑到石頭屋的客廳里在一堆報紙雜志李翻找各種出雞苗的廠家。最后終于在禽業導刊上看到一則“浙江XX種雞場出售烏雞綠殼蛋雞雞苗，詳情致電08XXXXX”的廣告語。劉秋坐在沙發上給種雞場打電話，一聽要3元一只雞苗劉秋有點打顫了，畢竟當時普通雞苗2.5一只，對比起來確實貴了。一只貴五毛，2000只就得多花1000元錢，這還只是一開始的投入，出售雞苗的工作人員告訴劉秋，喂養烏雞綠殼蛋雞一定要精細化管理，不能養多，然后飼料得喂好一點，最好像養土雞一樣，多給玉米，還要喂點松花粉之類的綠植下的雞蛋品質才好。劉秋心想那不是比人吃的還金貴了，他心里盤算著暫時不要養太多，少買點回來試試。

可陳燕不是那么想的，她覺得既然要養，就多養點，最少也要關滿一棟雞舍，也就是最少養殖2000只綠殼蛋雞。夫妻二人因此展開了辯論大賽。

“一次性養那么多，要是沒養好全死了怎么辦？”

“要是養好了，一個雞蛋賣一元錢怎么辦？還不得開心死了！”

“這種雞是浙江一帶的土雞，我們這里屬于云南高寒山區，要是雞苗過來水土不服，死了怎么辦？”

“不服？不服我就養到它服為止！再說了，什么高寒？一年也冷不了幾天的，怎么就高寒山區了？”

“象山最高海拔幾乎要有2000米了，不是高寒是什么？”

“你別用那些書面知識來和我說，我說不過你！我就問你，到底養不養吧？”

劉秋躺倒自己睡了，不搭理陳燕。

陳燕也歪著身子兩個人一人望著一邊各懷心思。

劉秋心大，很快就睡著，傳來安穩的呼吸聲。可陳燕睡不著啊！她這個人性子急，一件事情如果不能解決她幾乎無法入睡。劉秋的呼吸聲傳到她耳朵里她更加煩躁了，坐起來一把拉開被褥伸手提溜起劉秋“哎，我說你這人，瞌睡怪好的！我急的連覺都睡不著，你倒是睡得打呼嚕，真是心寬啊！”

劉秋睜開眼睡眼惺忪的望著她哀求道“陳老板，求求你讓小的睡了吧，困得不行啊！”

陳燕不依不饒“不行，老板不睡員工怎么能睡！起來講清楚了才能睡，今天晚上要是不把養烏雞綠殼蛋雞這個問題解決了，誰都不許睡！”

陳萍都已經起來尿尿了，還聽到他們房間的講話聲，搖搖頭道“年輕人真是體力好！”說著回了自己房間！

“明天再接著說，行嗎？”

“不行！”

“算了，你說了算，養就養吧！可咱就這幾棟雞舍，一棟養肉雞，一棟是羅曼粉，一棟是羅曼褐，還有個脫溫的雛雞室，去哪里找一間來給你養綠殼蛋雞？”

陳燕雙手托腮，看著對面的窗戶，風把窗外的樹枝吹得四處亂飛，張牙舞爪的，像鬼怪一樣。

“說話啊，我問你綠殼蛋雞你打算養在哪里？”

“我想著，再蓋一棟雞舍在那邊的山坡上。”陳燕指指窗外澳洲圣誕樹下隱秘著的兩棟蛋雞雞舍。

“陳老板，你別忘了我們還欠這七八萬呢！”

“老秋，說實話，我道現在依舊清晰的記得我們住在山頂上的茅草屋里，挑水要去半山，一年也舍不得殺只雞吃的日子。大概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那些日子了。因為真的太難了。那時候我們也欠了叁萬元，我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和你過不下去了，甚至想到了離婚。可是每次看到婷子我就會打消這個念頭，我舍不得她。我說這些不是想說自己嫁給你有多苦，多難。只是想告訴你，那么難得日子我們都過去了，難道現在還會比那時候更難嗎？不會的！我們只會越過越好！欠債就欠吧！把雞舍蓋起來，綠殼蛋雞養起來，以后賺更多的錢！沒有投資哪里來的回報？這句話還是你告訴我的，難道你忘了？”

劉秋沉默了，夜色湮沒了他的模樣，所以陳燕美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陳燕一直在進步，而他，似乎停滯了。劉秋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也要加快步伐，和他一起走完這一條漫漫人生路才是。

“老秋？你不會睡著了吧？”陳燕伸手拍拍他的手臂。

劉秋趕緊道“沒！我沒睡著。我就是忽然覺得你說的真有道理！我發現你這個女人說起什么來真是一套一套的，沒去當老師可惜了！”

陳燕失笑“那你同意養2000只？蓋新的雞舍了？”

劉秋點點頭“是啊！同意了！同意了！”

陳燕長臂一伸摟住劉秋，將頭歪在他肩膀上開心的笑起來“我就知道你這耙耳朵，哪里禁得住我說道啊！”

劉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睡吧睡吧！我困死了！”

陳燕湊到他身邊“我懷疑你是困得不行了才答應的！”

劉秋輕笑“呵，你真聰明！”

陳燕切了一聲轉過身子背對著劉秋睡了。

就這樣象山轟轟烈烈的蓋起了第四棟雞舍，陳萍每天做飯，劉秋每天山里鎮上兩頭跑，周明主要負責起了蓋新雞舍的工作。

到了夏天雞舍完全建好，開始裝雞籠設備綠殼蛋雞雞苗也從上海的機場乘飛機飛過來了。因為雞苗的從外地空運過來的，必須到機場的托運部接，劉秋找了一輛貨車，和司機一起搭車去機場接小雞苗。

陳燕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在鎮上等啊，盼啊，終于晚上八點多把劉秋他們給等到了。司機和劉秋都沒有吃晚飯，但雞苗經過了一路的長途跋涉也需要趕緊送進育雛室休息和吃喝，于是陳燕炒了兩碗雞蛋炒飯拿著和劉秋他們一起乘車到象山。

陳燕把炒飯給司機和劉秋，兩個人拿到石頭屋的廚房里吃，陳燕，陳天佑，李四代，陳萍，周明幾個人都在育雛室外忙進忙出的搬著雞苗，陳梅因為正在懷二胎陳燕就沒讓她幫忙。

夜里11點左右終于把所有綠殼蛋雞雞苗全放好了，死了五十多只，但也不算特別壞的情況了，畢竟經歷了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機場天涼，小雞會扎堆在一起取暖，很容易踩踏死亡，所以五十的死淘率不算很高，但也不低了。

劉秋第二天打電話和種雞場的工作人員溝通后對方也答應了會補償那五十只的死淘款。

萬事開頭難，就像劉秋說的，烏雞綠殼蛋雞并不像他們想的那么好養殖，他們又是新手，懵懵懂懂的就上手了，結果還沒有脫溫就死了兩三百只，原因很多，有的拉肚子，有的被踩死了，有的吃不進去，瘦巴巴的死亡了，還有的得了雞痘死亡了。

劉秋為此跑了很多次云南省禽病中心，拿著死亡的雞去找里面的老師解剖，看死因看病因。說到底就是這種蛋雞死亡率很高，養殖的人必須十分小心才能保證雞的生長。于是劉秋帶著陳天佑一起照顧起這些綠殼蛋雞來，李四代接過了陳天佑手里的那棟雞。

好不容易熬到脫溫，搬進新蓋的雞舍里，到了產蛋期的時候這些蛋雞的產蛋率出奇的低，有時候幾天也不下一個雞蛋。陳燕和劉秋為此失眠了幾天劉秋燦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冬季來了，要開燈增加光照的時長，這樣產蛋率才能提高。這是養殖蛋雞的嘗試，以前他們也這樣，可今年的綠殼蛋雞比普通蛋雞對光照的要求還要高。

解決了光照下一個問題來了，陳燕看著敲開的雞蛋道“不對啊，我在上海看到的雞蛋，蛋黃特別黃。你看怎么這個，沒那么黃啊！顏色和普通雞蛋差不多。蛋殼倒是綠了，蛋黃不達標。”

劉秋摸著下巴望著陳燕敲開的雞蛋一臉的便秘“該不會是因為我們喂得營養不夠吧！之前賣雞苗的銷售說要喂這些雞吃松花粉，金銀花，菊花這些東西，我想著那也太浪費了，人都舍不得吃那么好，這雞就吃上了我就決定先用普通蛋雞的飼料試試。”

陳燕一聽就急了“你怎么不早說？怎么舍不得喂？又不是只喂這些，你買來放在外面自己加工的料理，加上玉米粒兒給它吃了不久行了嘛？再說了，這雞蛋價格那么高肯定有原因。難怪啊，雞都得吃那么高檔，所以下的雞蛋液高檔了！不像我們，吃什么都拉屎！”

“你倒是文明點啊，你還是雙學雙比女能手呢！”劉秋打趣她。

陳燕道“女能手也是農村人啊，我多真實啊，一點不造作！你別扯開話題，你給我記住了，咱不能虧待這些雞，我還指著他們給我下三元一個得雞蛋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到縣城賣菊花，金銀花，松花粉把這些雞一個個吃得羽毛亮得能閃瞎你的雙眼，我就不信它還不下個優質雞蛋出來！”

喂了一個多月的松花粉和玉米粒后這綠殼蛋真的變了，蛋黃比普通雞蛋黃多了，而且松花粉和金銀花這些都是植物，雞吃了連羽毛都亮了起來。

可雞蛋的蛋殼又不好了，劉秋說是缺鈣，于是又加點沙子在雞籠的食槽中，讓那些雞啄一啄碎石子，雞蛋的蛋殼終于又亮又滑還結實。

蛋雞養好了，雞蛋品質提高了這才是第一步，接下來的第二步差點讓陳燕放棄了養殖綠殼蛋雞。

陳燕開心的拿著綠殼蛋到街上賣，可惜，沒有一個人敢買。大家都開始說，陳燕家有鴨蛋。因為普通農村人家都只知道綠色的事鴨蛋，白色粉色紅色的事雞蛋。

價格更是低到離譜，陳燕喊一元一個都沒人買，嫌貴！陳燕躲著偷偷擦眼淚，她熬了半年多養殖出來的烏雞綠殼蛋居然沒人買，想起來她就難受。

劉秋道“走走走，上昆明禽蛋市場，我們找市場去。我就不信賣不出去！都是吃的金銀花長大的雞啊，要是賣不出去我們還不得虧得褲衩都穿不起！”

于是陳燕和劉秋出發去了昆明。劉秋說“此去，只有一個目的，為我們的雞蛋找到一條更好的銷售之路！”

陳燕就像一開始賣雞蛋那樣，在禽蛋批發市場一家家的問“你們收不收雞蛋？綠殼蛋和普通蛋都有。”

因為禽蛋市場的老板都是經營多年擁有穩定的產銷客戶的，雖然都說可以拉一次來試試，價格隨行就市，但陳燕看得出來，他們其實并不報多大期待。但雞蛋總是要賣的，最后陳燕選了兩家，也收購著綠殼雞蛋和土雞蛋的商家，準備銷售那些綠殼雞蛋，貨車一車拉不滿可以裝些普通雞蛋一起拉來銷售。

那老板十分精明，說第一次合作，希望陳燕這邊可以讓兩毛錢，陳燕想著先打開市場也就同意了。沒想到，陳燕的雞蛋拉到市場里，那老板一看蛋殼光華圓潤十分歡喜，他那小碗來敲開一個一看蛋黃品質上乘風頭幾乎蓋過了禽蛋市場所有的雞蛋，老板立刻拉著陳燕和劉秋出去吃宴席“走走走，兩位老板，我們出去吃個便飯！邊吃邊說。”

陳燕和劉秋跟著他來到市場附近的一家高檔飯店，三個人一個包間，圓圓的轉盤上擺滿了菜。陳燕想，這老板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不會是想賒賬吧！不行，她可不是傻子。

“兩位老板，你們的雞蛋品質很不錯啊！我想跟你們長期合作，不知道你們心里怎么想的？”

陳燕眼睛一轉問他“你想怎么個合作法？反正只賣給你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自己還給我們當地的一些商戶供著貨。都是幾年的老客戶了，不可能忽然就不供了。”

老板給陳燕倒上茶水“我不是這個意思。只要你們有貨的時候能優先供貨給我就行。在這個禽蛋市場里頭我做你們家的唯一代理點，怎么樣？”

陳燕覺得這倒是可行，剛點頭，劉秋就出聲阻止道“我們先考慮考慮，回頭我們給你電話聯系，成嗎？”

老板點點頭賠著笑“成成成，你們說了算！快吃飯，吃飯，凈顧著拉著你們說話了。”

等回家的路上陳燕問劉秋“讓他做代理咱們在這兒的市場就打開了，怎么你還不愿意了？”

“咱們剛認識他，不知道他的為人，要是他頂著咱家雞蛋的名賣些別家不好的雞蛋給客人，那咱們不就砸了？”

陳燕恍然大悟般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全！”

那老板十分狡猾，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在禽蛋市場他的生意算是很不錯的。陳燕和劉秋托他的福把綠殼雞蛋以8毛錢一枚批發出去，雖然沒實現一元的目標也算是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