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吃水是最大的工程，陳燕天天得用扁擔挑著兩個大鐵桶去到半山腰挑水來做飯。幸好降雨多，種的樹啊，菜啊不需要天天去伺候水。

陳燕和劉秋過起了以天為被，黃土為床的日子。

起初的時候陳燕是帶著孩子一起來的，才四五個月大的孩子母親哪舍得交給別人。

某天兩夫妻忙活著到附近挖洋芋，喂了奶就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床上和劉秋出去干活了。

過了一兩個小時，兩個人回來喝水劉秋進房間來看孩子。

可一看啥都沒有，火急火燎的問陳燕“你把孩子放哪呢？怎么不見了？”

陳燕正在外頭喝水，忙放了瓢進來，掀開被子道“怎么不在？我怕她冷，用被子蓋著呢。”

話音剛落就見小孩正滿臉紫紅掙扎著

陳燕要抱孩子，但劉秋比她動作快了一步，他把孩子抱起來趴在他腿上拍背，拍了幾下才哇的大聲哭了出來。

陳燕在一旁嚇的說不出話來，只有眼淚簌簌的落在臉龐。

劉秋又倒吊著腳將小孩拎起來抖了抖才慢慢放下抱著。

陳燕問他“怎么樣？孩子還好嗎？”

劉秋見孩子臉色轉過來了才說“你這傻女人，想把女兒悶死啊！你也不想想，在被子里頭一會兒就沒空氣了，人怎么受得了？”

陳燕一這才大聲哭出來“我也不知道會這樣，還好沒事了，還好！”

經歷了這次駭人的事件陳燕最終決定把孩子送回去給奶奶幫忙帶，于是五個月大的劉婷告別了37℃的恒溫母乳，告別了媽媽溫暖的懷抱從此就由奶奶帶。

那時候沒有奶粉，有的是維維豆奶和麥乳精，為了給孩子吃口麥乳精，陳燕就把山里養的幾只雞下的雞蛋拿去街上賣了買麥乳精，他們兩個是一個雞蛋也舍不得吃的。

有句俗語叫“倒霉起來喝水都塞牙縫。”這就好像在形容當時的陳燕和劉秋。

那天晚上風依舊刮得呼呼作響，睡到半夜的時候陳燕聽到幾聲雞叫，想著或許是換了地方雞也不適應，所以就嘰嘰喳喳了。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起來，一出門就看到雞籠子頂上的竹門大開，籠子里哪還有什么雞？

只有一地的雞毛。

陳燕以為是遭賊了，大叫道“老秋老秋，你快來看，咱們怕是遭賊了，這雞咋沒了？大的丟了也就罷了，還有小的雞仔，你說偷去干嘛呢！”

正在里頭洗臉的劉秋聽了忙跑出來看，雞果然不在了，籠子里掉了些雞毛，仔細看還有血跡。

劉秋撿起地上的一根小木棍伸到籠子里挑了幾下，雞毛下有些血跡混合著一撮黃毛，他咕噥道“應該不是賊，怕是黃鼠狼或者什么動物把雞叼去哪吃了。”

陳燕忽然心頭一緊，望著他說“你說著山里該不會有什么豺狼虎豹吧？”

說完又忽然驚叫道“哎呦，我的豬，不會也被吃了吧！”說著就往豬圈那頭跑，劉秋自然是跟了上去。

幸好那兩頭小黑豬還安安然然的躺在里頭呢。看到有人來趕緊站起來哼哼唧唧的叫個不停，陳燕趕緊把頭天晚上從山里弄的野菜丟進去喂他們。

兩個人這才又折回去洗臉。

雞的丟失并沒有熄滅他們養雞的熱情。其實也不是熱情，要贊雞蛋去賣錢買麥乳精吃，還要養著過年殺吃啊！于是陳燕又去集市上買了幾只，魏海仙也給了他們兩只母雞。

這次劉秋用鐵絲將籠子扎起來，別說黃鼠狼了，就算是賊也得用膠把鉗弄半天才拉得開。

過了兩頭，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陳燕從玉米地里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兩頭豬不在了。

堆砌豬舍的石頭倒了，連最下面的大石頭居然都被豬拱開了。

陳燕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淚就出來了，那可是他們明年一年的肉食口糧啊！還是賒賬買下的。如今全沒了。

劉秋見陳燕去看豬去了半天也沒回來就尋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陳燕坐在豬圈外的地上抹著眼淚呢。

他再再洗一看，豬沒了。

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侵襲著他的身心，是對貧窮的無奈，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的痛恨，還帶著些許對老天爺的怨恨。他不明白，自己從來都是做好人，做良心的社會主義接班者，為什么上天從不眷顧他。

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只好站在旁邊陪著陳燕哭。

等陳燕哭夠了，苦累了她才站起來拍拍屁股說泄氣的說“以后咱得天天白菜和玉米飯過日子嘍！明年也是，休想吃到一口肉。”

劉秋安慰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陳燕只是搖搖頭自己走了。她沮喪了，失望了。

面對貧窮，她不是不努力，可是為什么那么努力了還是不行？

最窮的時候也就那幾年，陳燕說自己也想過離婚，因為實在是太窮了，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原來婚姻里，貧窮足以摧毀一切，沒有錢什么都不能辦，連吃都吃不飽了，人哪還會想著好好過日子？所以才會說“貧賤夫妻百事哀。”

劉秋做好晚飯去叫她，她躺在床上不肯起來吃飯。

劉秋站在旁邊木訥的道“大概是石頭圍的圈舍不牢靠。等改天我趕著牛車拉點水泥來，再用水泥和石頭砌個圈舍，咱重新養。

陳燕翻身爬起來道“要是能重新選擇，我真是不會再嫁給你了。這日子真的太難了。可我舍不得孩子，那么小，我走了她就沒媽了！”說完又哭起來。

劉秋坐到她身旁，他用手拍她的背，給她順氣兒。

“我不會說好聽的。但是，我們不會窮一輩子的。以后肯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陳燕還是哭，哭到后面又躺下去哭著睡著了。

劉秋想，豬還是要養的。既然那樣簡易的豬舍關不住，那就買點水泥來砌個豬圈好了。沒錢沒關系，想辦法啊，人是活的不是。

于是第二天他就下山趕著牛車去拉水泥了。

劉秋有個小學同學叫劉建，在集市上就是賣水泥的。他和劉秋認識很多年了，兩個人交情不淺，于是劉秋厚著臉皮去跟那個朋友賒賬，買了兩袋水泥用牛車拉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