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陳燕正在葡萄地里帶著工人剪枝條，忽然接到陳美的電話。

“你知道春林胃出血嘛？”

陳燕“啊”了一聲道“他們一家回老家我倒是知道，但沒聽說他胃出血啊。”

陳美道“昨天晚上王芬連夜把他送下來的。就在人民醫院，醫生說是胃出血。臉色蒼白得很，我今天早上去醫院看他，嚇了一跳。這幾年在面條廠里打工，饑一頓飽一頓的，大概是把胃給搞廢了。”

陳燕默了一下道“那廠不是王芬親戚家的廠嘛？應該不至于連親戚也剝削吧！”

陳美道“你以為個個老板都和你這樣啊？他們為什么回來的你都不曉得！就是被老板開除的，說王芬整日和廠里的工頭吵架，又愛偷懶，實在是不適合做那份工作了。春林一個人的工資哪里養得活他們母子三人？加上陳勝老跟著外面的混混鬼混，這才回來的。”

當初離開的時候大家面子上鬧得不大好看，所以春林有什么難處也不大好意思和陳燕他們開口。

陳燕嘆息道“當初他要是不走，這些年都好好待在象山，估計也能像天佑他們的，蓋間房子，好好過日子了。”

“……”陳美不再說話。當時春林他們要走，她也是支持的。因為一家姊妹兄弟全擠在象山，容易出現矛盾，陳美想著不如彼此離遠點。

“那現在怎么樣？”陳燕問。

陳美道“現在已經好多了，辦理了住院王芬就走了，說是家里沒人看著牲口。”

陳燕緩緩說“那誰在醫院照顧他？”

“還能怎么辦？他自己照顧自己唄！我也沒時間去照顧他，我也要上課去的。”陳美嘆道。

“陳勝呢？那混小子不是在城里打工嘛？讓他去看著他爸爸啊！好歹也是生養了他一場的！”陳燕嗤道。

陳美連連搖頭“別提他了，前幾天剛進了一次警察局，跟人打架，還是我幫春林去撈他出來的呢。現在找了個女朋友，成天的見不著人！”

陳燕道“他才幾歲啊，都沒成年，找什么女朋友？”

“算了，他家里那種情況，能找個媳婦也是他的本事了，就別替他了。”

陳燕點點頭“你說的也是，希望他有了女朋友以后能成熟點，也是個好事兒！”

“春林說，現在政府政策好，他在老家有一處老屋，現在如果拆了，政府可以補貼兩萬元，蓋個新房子。你覺得怎么樣？”

“當然好啊！要不他這輩子也蓋不起房子了。唉！要是不夠，咱姊妹幾個幫一把，也就成了。”

“那好，我和他說，讓他出院了就去操心這個事兒！”

姊妹兩打完電話陳燕低著腦袋坐在椅子上，李美鳳手里柱著拐杖進來“燕子，你聽說春林胃出血了沒？”

陳燕扭頭看看她“聽說了。聽說了。您人老了消息還那么靈通呢？”

“昨兒晚上我聽見你大哥和天佑打電話借錢了，天佑他們剛蓋了房子，哪里有錢？還欠了一屁股債呢！”李美鳳伸手擦點眼角的晶瑩又抽泣道“這些年我也沒什么積蓄，實在拿不出錢來替他交醫藥費。燕子，媽知道，你是姊妹幾個條件最好的了，你幫幫他吧！”說著眼淚又嘩啦啦掉下來。

陳燕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她最近也很缺錢，之前現代化雞舍的建設耗費了太多的資金，現在又建設了一個豬場，她和劉秋欠下一百多萬的貸款，銀行和私人朋友都有欠的。

重點是這兩年豬雞的價格都不好，年年都在虧損。現在又正在鬧非洲豬瘟，豬舍里自繁自養了將近一千頭豬因為豬瘟影響價格太低，根本不敢出手。

每年陳燕還得按時給22戶貧困戶分紅，再虧，這份錢她也得拿出來。

陳燕曾經開口試探著看陳美能不能暫時借她一點，周轉一下，但陳美一句“親姊妹不能借錢，否則以后因為錢鬧得不開心，成為陌路人就不好了。”

陳燕被這句話堵得心口悶疼，因為這些年對自家兄弟姊妹的掏心掏肺所有人都是看在眼睛里的，如今換來這句話，怎么能叫人不心痛的？

李美鳳這一哭，她也覺得十分委屈，哽咽道“媽！這些年我對這個家真的做的夠多了，別你不要再多說了。春林也沒有和我開口，但凡他開口了，我也不會不管的。”

李美鳳就抹著眼淚抽泣著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陳燕不想看著她在這里哭，起身就往外走。可走到飯店門口又回頭道“他如果真的走投無路，會給我打電話的，你不用哭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讓人看了怪難看的！”

李美鳳越發哭起來，陳燕嚇得趕緊往外走了。

陳燕總是把別人的脈摸得巨準。

當天下午春林就打電話來了，說是家里太困難了，醫藥費沒有，又要蓋房子，能不能先借他點。

陳燕道“我借。春林，當初你們堅持要走，如果沒走，大概也不會這樣。但我也不提從前什么什么破事兒了。我就兩個弟弟，兩個我都是用心疼得，并不便倚著誰。天佑他們畢竟在象山跟著我奮斗了二十來年。所以他們蓋房子我說的不夠的錢我給他補上，他什么時候還都行！憑心而論，這些年你也不是在幫我做事，但我還是會幫你。這幾年養殖業不好混，我也虧進去很多了，實在不是不愿意拿出來幫你。我借給你一萬八，這錢，你什么時候還我都行。對你和天佑我真的盡力了。我希望你也能稍微理解我。如今幾十號人跟著我搞事業，如果我倒下去，很多家庭也會倒下去的。”

陳春林默了一會嗚咽道“姐……我明白！活著，誰都不容易的。我也是沒辦法的，我只是希望我有個和和美美的家…可我……”

陳燕立刻道“我知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這些年我也沒怨過你離開。只是現在你身體垮了，我……”

陳春林道“姐，我很快就會好的，你別擔心。”

陳燕嗯了一聲“你把你的銀行卡號給我，我給你轉錢吧！”

“6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