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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寒(一)

  • 與人的同行
  • 偷西瓜賊
  • 3265字
  • 2022-01-20 23:44:40

萬隆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旭陽城下起大雪。

院落里的老寒梅上掛滿的白雪宛若初春盛開的梨花,“梨花”后的那間茶舍,在“花”與雪的映襯下,越發顯得寧靜幽雅。

“未惜,你說我們到底為什么生,為什么而死呢?”

寒月軒內,張小遠和往常一樣,坐在窗邊與白未惜喝茶。一旁爐火細細,茶壺的壺嘴冒著細細的白煙,白煙隨清冷寒風最后歸為無形。

離藏書樓老人說的一個月已經只剩這最后一天了,過了今晚,他可能再見不到白未惜。

這也可能是兩人最后一次談話了。

“世人一開始大多只知道為自己而生,后來我們知道還有父母雙親,再后來,會有朋友妻子。有了子嗣后,大多也就為了子嗣活著了。死去后,留下來的無非就是生前的血脈與地位財富。

生只為下一代而生,死只是一個人去死,無論是人與人之外的飛禽走獸螻蟻爬蟲,皆是如此。”

白未惜如往日一樣,穿了一身白襖裙,與窗外的雪極為相配,唯一不同的是她一頭長長的如水一般的頭發,竟沒有一點兒打扮裝飾,就那樣隨意地鋪在腰后,垂在胸前,落在臉頰與細頸之間。

張小遠笑了笑,道:“未惜你不是說還有長輩雙親,朋友妻子嗎?”

白未惜玉手輕輕拂開頸間的細發,然后雙手輕輕握著已經溫熱的茶杯,道:“這就是人的不一樣的地方,人會為了活著和血脈子嗣之外的東西死去。

但我們大體上還是為了單純的活著和延續血脈而生的。”

“未惜你又沒有嫁人生子,這些你怎么能肯定啊?”張小遠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笑著問道。

白未惜聽后,也輕輕的笑了,道:“我平時大多無事,喜歡讀史,還有些雜書故事。自有文字記載的十多萬年以來,都是這樣。

男人不停尋找美麗的女人結合將自己的血脈延續下去,女人不停找能保護她們的男人,并為那個男人延續血脈。

在這期中多出來的親情、愛情、友情、師生情……還有那些古圣先賢所著經書典籍,其中所留下來的學問智慧:忠、孝、仁、義、禮、信……為主、為君、為民、為天下、為萬世的為人處世之法。

那些都只是讓我們這個世界變的有趣,讓人活著更好,事情依然是她本來的樣子,從不曾變過。”

張小遠只覺的這些他從未聽過,但是白未惜說的,他選擇了相信。

“那知道這些,生的時候豈不是無趣,死時也依舊不能安心死去,那知道又有什么用處呢?”

白未惜放下已經涼了許多的杯子,她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只是明白后,我心里不再害怕。”

“哼哼……”

張小遠自嘲地笑了兩聲,道:“真的會不讓人害怕嗎?”

白未惜聽了,臉上的笑慢慢變的有些凄涼起來,“我不知道,我只有我一個人,我知道這些也只是想在我死的時候心中安寧些。

我無牽絆,所以我不害怕!”

只是說完最后一句話后她的眼神輕輕避過了張小遠。

可張小遠看的極為清楚,他什么也沒說,每個人心中總是有些事兒,不會都盡說與人聽。

張小遠做不到全無恐懼,他很緊張,他真不知道藏書樓那老人所說是真是假。他還有師父,現在還有個小殷,心里注定不能平靜面對。

今晚過后,是真是假,便全知道了。

自己的身世,和最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都會知道了。只要不死,就立刻去藏書樓找那老人,那老人不說,就自己去尋。

“未惜,謝謝你,我要走了!”

張小遠站起身,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他必須要回去了。

白未惜也起身,道:“張小遠,你明日還會來嗎?”

張小遠聽后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真不能肯定他明天能不能來。

想了半天,張小遠突然想到蘇長青平時口中說的中庸之道,張小遠覺的就是和稀泥,不干不硬,軟趴趴的。

張小遠笑道:“沒事兒的話我就來!”

白未惜聽后也輕輕一笑,“好,張小遠,我會等你來!”

白未惜在張小遠猶豫的那一刻便能猜出些意味,況且張小遠是個簡單的人,他極少會說這些模糊不清的話,她覺得張小遠是恐怕真有些事兒。

但她沒有順著張小遠,給了一個清楚的回答。

張小遠果然聽了不知所措,強笑道:“我走了啊!”

說完,對著坐在地上數地板木紋的小殷叫道:

“別玩了,我們回去!”

……

白未惜在張小遠走后,還依舊站在那棵老寒梅下,發梢肩頭都落滿了雪。

小蕓看著這一幕,走到白未惜身邊,將手中的斗篷披在白未惜肩上,氣鼓鼓的說道:“永王今日的邀貼又被小姐您給推了,那個張小遠有什么好的!”

小蕓這些天對白未惜與張小遠走的如此近很氣憤。

白未惜目光望著面前的老寒梅,“小蕓你為什么厭他呢?”

小蕓聽白未惜如此說,仿佛找到了一個出氣口,“那還用說,那張小遠一無才,二無相貌,三又沒身份,四還全無禮儀禮節,身上沒有一點能看的上的東西。哪像永王,身份尊貴,有才有貌,還是天下最年輕有天賦的煉氣士,比他強了多少啊!”

“那小蕓你說,我有什么呢?”

白未惜望著老寒梅,繼續問。

小蕓昂起頭,說的越發興奮起來,“小姐是整個旭陽城品貌第一,文采第一的女子,在這旭陽城如此,在這個天下也是如此了。”

白未惜終于轉過頭來,盯著小遠,“可永王有上百年的時間可活,我們這些塵世女子又有幾年呢?他的選擇始終有很多……很多!

而且,我是罪臣之后,就算是跟了永王又能有什么好結果呢?”

小蕓聽后急道:“可就算是這樣,旭陽城如此多青年才俊任小姐您選,為什么您要選那個張小遠呢?”

白未惜被小蕓的話給逗笑了,道:“我從沒有想過要選哪個男人過這一生!”

“那小姐您這些日為何如此親近那張小遠,您從沒有和別的男子這樣過!”

看著說話如此急切的小蕓,白未惜突然脫下斗篷,輕盈優美的身體在雪中旋轉著舞了起來。

“他不一樣,至少他救過我,我不厭他!”

情愛這東西,白未惜在金樓多年,早已看的明明白白,單純情愛,太短!她不要!

她要的永王給不了,忘記過去,且已過去十年的張小遠也可能再給不了了。

那是一種世上最簡單的,同時又最稀少的東西。白未惜也說不出口,那是什么。

只能自己去追尋!

……

哪怕是到年節,旭陽城依舊嚴格的在執行宵禁,大街上的人也都迅速的少了起來,但今夜,旭陽城的燈火注定要比平常要亮。

當最后一鐘敲完后,張小遠和小殷再次回到客棧。

簡單的吃完飯后,他們便回到了房間。

等了一個多時辰,待小殷睡著后,張小遠曲腿盤坐在房內空地的正中央,他今晚哪都不會去,就在房間內等待結果。

將刀放在自己的雙膝之上,輕輕閉上雙眼,同時調整好內息。

張小遠想要平靜下來,想平靜的面對今晚要到來的生死結局。

只是他還是做不到。

腦海中,張小遠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十年來與師父的點點滴滴:他和師父求醫被騙的日子,在西荒中跟著里面的老獵人打獵的日子……還有來旭陽城之前在西荒殺狼的日子。

對于張小遠來說,張大遠的父要比師要多許多,是張大遠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想到了陶大師,他和師父在他的院子里住了半年,那半年的時光……很安逸很舒心。

他還會想起方臨,那個不知道為什么想和他做朋友的少年……方臨比他還小,但方臨的天賦真正是他十年生涯所見第二。

中陽州古長城下的刺殺方臨表現很差勁,但那只是他太小,畢竟只有十五歲。

方臨第二,那第一當然是姜小滿。

他也會想到那個絕世無雙的旭陽公主。

她能在十七歲就能擁有與飛升境正面交手的實力,還有她在殺局中所展露的無雙風姿,張小遠一輩子都忘不掉。

他也想起了田原,那個經常照顧自己的田大哥,盡管他殺起人來一點不含糊。

還有申常那個頑強挑戰他三個月的申家二公子,申常最后一次展現的決絕讓他映象深刻。

蘇長青,那個救了他和方臨還有小殷的讀書人,一個命運悲苦,但驕傲自信的讀書人。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蘇長青雖然是個讀書人,但又不像個讀書人。

張二豐,那個喜歡講故事聊天的藏書樓守夜人,張小遠覺得他們現在已經算是朋友了。

藏書樓老人,那個說自己會在今晚死的老人,強大、神秘!他懷疑那個老人真的可能知道世間的一切。

白未惜,那個說在十年前就認識他的旭陽城第一美人,所有人都喜歡的未惜姑娘,每次與她見面都有不一樣的美和驚艷。

最后,還有張小遠割舍不下的小殷,她還這么小,命運已經如此苛待了她,她不應該在以后的日子里再受苦難。

想到這些人與事兒,張小遠注定無法平靜,明明時間只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但張小遠卻感覺過了整整十年。

原來自己的十年這么長,但認識的人卻只有這么一點點。

那一點點的人似乎也都是來旭陽城的途中,和在旭陽城中認識的人。

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將自己推來旭陽城!

……

“咚咚咚!”

正當張小遠心中一團繁緒,等待那一刻降臨時,有人敲響了客棧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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