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汴州軍營內(nèi)正廳。

“難得有機會和二位少俠單獨對飲，本王先敬二位一杯。”上官意辰穿著雪青緞緊身袍服，銀色的發(fā)冠閃著寒光。

“臣敬殿下。”賀西霖和林鶴之一人坐一側(cè)，轉(zhuǎn)過身來朝上官意辰舉杯。

“除夕那日宮中宴飲，林二少俠未到金陵，今日是第一次相見，林二少俠比本王想象的還要英明神武。”上官意辰看著林鶴之笑著說道。

“殿下過獎了，在殿下面前，臣豈敢稱英明神武四個字。”林鶴之拱了拱手說道。

“何門主不會又是舊病復發(fā)無法前來赴宴吧？委屈何門主一眾擠在東邊小營地扎營，本王本想今日宴上當面賠禮呢。”上官意辰接著問道。

“殿下言重了，為國征戰(zhàn)，忠慈門從未敢道委屈。”賀西霖接過了話，“門主一向習慣軍中大小事務親歷親為，正在軍中忙碌，分身乏術(shù)，特命臣等向殿下當面謝罪。”

“何門主為守塞防，辛苦一生，本王當尊之敬之。”上官意辰又舉起了杯，“來，本王敬何門主一杯，二位代飲了吧。”

賀西霖和林鶴之站起身行了一禮，舉杯滿飲。

“殿下叫臣等過來，想必并非僅是宴飲，您有何重要軍務安排？臣等悉聽調(diào)遣。”賀西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和林鶴之對視了一眼，開口問道。

“是啊，臣等奉旨來了有幾天了，還未曾聽殿下詳細說說燕州防線敵情如何呢。”林鶴之接了一句。

“本王本打算等你們營內(nèi)全部安置好了再和你們細談，既然今日二位少俠問了，那本王就要打攪二位的宴飲之興，說說這些正事了。”上官意辰看了看兩人的神情，緩緩開口，“北虜此次規(guī)模不及上次，但是也比本朝從前那幾次來勢要猛，現(xiàn)在已經(jīng)攻到雁蕩口附近了。”

雁蕩口是直面著燕州城的一道隘口，是燕州防線中距離燕州城最近的一道隘口。

“現(xiàn)在到雁蕩口了？”燕州防線的地圖早就寫在了賀西霖的腦子里，“殿下收到的最后一次戰(zhàn)報，可曾說過北虜這次的攻勢？還是像上次一樣呈三面圍攻朝燕州前來的嗎？”

“這次他們只有一路人，直奔雁蕩口來的，大概有上次一半那么多吧。”

“殿下可知他們從開始南侵，到攻到雁蕩口，一共用了多長時間呢？”賀西霖問道。

“一個半月。”

“那想必殿下收到過嶺門關(guān)失陷的戰(zhàn)報了？”賀西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想了一會，問道。

“是啊，嶺門關(guān)失陷，算是這次本王這里損失最重的一次了。不破嶺門關(guān)，怎么打得到雁蕩口呀。”上官意辰皺了皺眉頭，答道。

“唉，如此說來確是吃緊了。”賀西霖也跟著嘆了口氣，看了林鶴之一眼，林鶴之低頭看到賀西霖捏著酒杯的左手食指敲了兩下。

林鶴之猛地皺了一下眉。

“殿下，眼下黃河泛濫，行軍勢必要遲緩，殿下前線的兵馬能否撐得住啊？”林鶴之面朝上官意辰問道。

“我來之前就派人往薊州送了軍報，先調(diào)了薊州戍衛(wèi)軍過去，應該是能撐一陣。”上官意辰嘆了一口氣，“邊境都不消停，先拆東墻補西墻吧。”

“殿下，葛大人那邊送來了軍報。”三人又喝了一陣酒，忽聽見門外侍衛(wèi)傳報。

“進來。”上官意辰放下了酒杯，侍衛(wèi)捧著筆墨走進來放在了上官意辰桌子上，從袖里拿出了一張卷著的長字條。

“葛大人請殿下吩咐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侍衛(wèi)說道。

上官意辰不經(jīng)意似的抬頭掃了賀西霖和林鶴之一眼，捧著酒杯的林鶴之察覺了投過來的目光，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眨了眨眼睛，盯住了上官意辰已經(jīng)拿了起來的筆桿。

只見上官意辰在那張紙條上揮了一圈，不像寫字，像是只畫了一個符號，便迅速將紙條疊了起來遞給了侍衛(wèi)，侍衛(wèi)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林鶴之狠狠地皺了一下眉，看了賀西霖一眼。賀西霖看出來了林鶴之眼中顯出的慌張，便朝著林鶴之趕緊搖了搖頭。

林鶴之舉起杯子，左手食指也敲了兩下。

賀西霖點了點頭，用眼角瞥了斟酒飲酒的上官意辰。緊緊皺著眉頭閉上眼，呻吟了一聲，摔了手中的酒杯。

“大哥，怎么了？”林鶴之趕緊離席去扶賀西霖。

“賀少俠身體不適嗎？”上官意辰也站起了身。

“回殿下，大哥素有胃病，今日多飲了幾杯，怕是又不舒服了。”林鶴之轉(zhuǎn)過身來對上官意辰說道，“請殿下允許臣扶大哥離席整理一下。”

“二位請便。”上官意辰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了回去。

林鶴之扶著賀西霖退了出去。

上官意辰不緊不慢地又斟了一杯酒，放在嘴邊細細品咂著。

“本王素日里都聽老百姓夸忠慈門有多厲害，依本王看呀，別的不行，裝病倒是都一個頂兩個用。”過了一會，上官意辰仰頭將酒一飲而盡，把酒杯在手上把玩著，本就上揚的眉梢輕輕一挑，自言自語道。

“殿下，他們二人已經(jīng)出了軍營了，是否要卑職派兵去追趕？”又過了一小會，又來了一名侍衛(wèi)站在門口大聲問道。

“不用，你該干嘛干嘛去吧。”上官意辰高聲回答著，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旋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有的時候，本王真的有點想念父親。”上官意辰的神情極其平淡，但細細看便會覺得令人不寒而栗，“真想和父親好好聊聊，每當這種時候，父親是否與我的感受是一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