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綠酒，車水馬龍，喧囂的夜市，擁擠的人群……

走在街上，扯了扯松，有些煩人的領(lǐng)帶。

一輛馬車從身旁駛過，獨腳的馬一跳一跳，拉著獨輪的車一顫一顫。

被白色簾子半掩的車中，一位戴著紅色面具的婦人，又往臉上蓋了一張……一模一樣的……紅色面具！

徐晃望著馬車遠(yuǎn)去，有些迷糊，搖了搖頭，繼續(xù)往前回家去。

有一個女人，從身邊走過。

穿著十分涼快，白花花的大腿，豐滿的身子，秀發(fā)披肩，散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徐晃一個激靈，忍不住回頭瞄去，又趕緊轉(zhuǎn)過頭來。

不行不行，咱可是有老婆的人，孩子都快出來找工作……再看一眼！

就一眼！

悄悄回頭一望，女人已經(jīng)不見，只有形形色色的人影涌動。

徐晃回過頭，嘆口氣，又一笑。

這樣也好，這樣，自己可什么也沒看到，你說是嗎……

前方，一堆人圍著。

一個小孩，似乎是個啞巴，正張著口，在無聲地……歌唱著！

悠悠的配樂轉(zhuǎn)著，小孩雙手揮舞著，忘我地唱著……無聲的歌！

曲終，人群一片呼好。

有人激烈鼓掌，有人擦拭眼淚，爭先恐后地往一個罐子里投錢。

一群瘋子！都瘋了嗎！

徐晃趕緊遠(yuǎn)離，心悸不已。

真不明白，是他與時代脫節(jié)了，還是時代……與他脫節(jié)了！

夜空中，一架直升機(jī)飛過。

漫天的紙張飄落。

徐晃拿下砸在頭上的紙，足足有三張，都砸在他的頭上。

徐晃有些生氣，看了眼手中的廣告單，狠狠一甩，扔在地上，大步離去。

但走了幾歨，他又回身走來。

彎腰，撿起剛才扔的那三張廣告單，塞進(jìn)不遠(yuǎn)的垃圾桶里。

徐晃氣地哼了聲，再大步離去。

不想理會，簡直沒眼看，那些地上鋪滿的廣告單……

路過一個巷口。

一陣哭泣聲，從巷子里傳出。

徐晃扭頭看了眼。

兩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圍著一個蹲在地上，抱著雙膝哭泣，像是與他們同齡的小男孩。

察覺到有人看來，一個小孩立即瞪起眼，氣勢洶洶地罵道。

“看什么看！死窮鬼！”

徐晃笑了笑，不在意地?fù)u搖頭，身形路過巷口……

一個轉(zhuǎn)身，有人沖進(jìn)了巷子里！

很快，巷子里。

兩個小男孩，鼻青臉腫地大哭著跑了出來。

徐晃慢悠悠地走出，拍掉屁股上的塵土。

“小兔崽子！有些力氣呀！但不過如此！”

哼著小調(diào)，徐晃轉(zhuǎn)身，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有人喊了聲……謝謝！

不用謝，如果真想謝的話，那就請你……學(xué)會反抗！

弱小不是罪，膽小不是罪，有罪的……是……復(fù)雜的人性！

回到家，妻子又開始嘮叨。

“咱們兒子也快畢業(yè)，工作什么的倒是其次，重要的，還是找媳婦。”

“你說，他沒車沒房的，這年頭誰肯嫁給他。”

“哎，我說的你有沒有在聽，這可關(guān)系到咱兒子的一輩子。”

“怎么，難道他只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兒子……”

煩人！

飯都沒吃完，徐晃就放筷起身，走去陽臺吹吹風(fēng)。

對了……妻子的姓名……是叫什么來著！？

徐晃失了失神，想起來了。

沉默中，他仰頭一嘆。

一直叫了二十多年的老婆，卻差點忘了她的姓名……

為什么？

討厭了嗎？沒感覺！

還喜歡嗎？沒感覺！

原來……已經(jīng)失去感覺了呀……

一條褪色的紅地毯飄起，飛到徐晃身邊停下。

徐晃搖了搖頭，一屁股坐了上去。

紅地毯立即升起，載著徐晃飛出陽臺，飛往星光閃爍的夜空中……

耳邊風(fēng)聲呼呼，衣服被吹的獵獵作響。

我為什么在天上飛？

因為人間太煩躁……

抬手，抓住了一顆星星，原來是一只螢火蟲，它飛的真高！

一只小豬從旁飛過，它扇著兩只大耳朵，飄呀飄，飄向不知何方。

轟隆一聲！

前方，烏云密布，雷雨飄灑。

紅地毯一頓，一個向上，越過烏云，向著明明的圓月飛去。

好溫暖的光！

下面，一片大海，波光粼粼。

一條紅色小魚，一個擺尾躍出了水面，徑直飛向了天空。

那里，有一片紅色的魚群，在月光下，歡快地游于半空中……

忽然，魚群驚慌散落。

像下雨一樣，撲通撲通墜入海中，很快一條也不見。

徐晃疑惑著，在紅地毯一個翻轉(zhuǎn)下，從空中……落下！

瞬間，倒在床上……

徐晃睜開雙眼，妻子走進(jìn)來，十分嫌棄地說了句。

“你怎么又不洗澡就上床？”

徐晃麻木地起身，去洗澡……

周末，兒子回家。

看著這個笨兒子，蠢兒子，學(xué)習(xí)不好，本事沒有，就只會整天吹大牛。

每想到這些，徐晃就總想給兩個大嘴巴子……自己！

自己的遺傳基因這么差？還是說，這個兒子已經(jīng)基因突變……

煩！

妻子又開始嘮叨。

什么女朋友，媳婦，房子車子。

最后，說了句想抱孫子……沒錯，這才是她真正的目標(biāo)！

看著兒子一臉的難受樣，徐晃感覺十分地開心。

老婆，多說點。

他難得回來一趟，你得讓他感受感受……他老爸的不容易呀！

第二天一早，兒子匆匆回校。

徐晃預(yù)感不妙。

果然，炮火又轉(zhuǎn)到了他身上，快樂的時光永遠(yuǎn)短暫。

不行，得趕緊溜，他早餐都不吃，就說有事出了門……

趁有空，打個電話回去給父母，跟二老說了幾句有的沒的。

掛了電話，徐晃望著空蕩蕩的公園，心里有些難受……

他們……長什么樣了！

他們的皺紋，應(yīng)該很深，很長了吧。

他們的頭發(fā)，應(yīng)該白了，白多少呢。

他們的錢，還省著花嗎。

這些年，給二老的錢，變的越來越少，甚至有時還給不出！

徐晃想哭，從小長大的港灣，已經(jīng)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抱歉！對不起！

你們的兒子不爭氣，連隨時陪你們一面……都難以做到了……

一片落葉，落在徐晃的腦袋上。

徐晃摘下葉子，拿在手中。

泛黃的葉子，輕輕一動，飄回到地上……

今晚又要加班，這吸血的老板，還真是……說啥就是啥唄！

加完班，已經(jīng)十點多。

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

一個男人，背著一匹白色的小馬從旁經(jīng)過，看樣子很急。

原來馬背上，流著血！

徐晃抬頭，看見一個女人，撐著一把紅色的傘……在空中漫步！

甩了甩頭，往前走去。

一只鸚鵡飛來，落到他的肩膀上。

“好你個王八蛋！睡了我就想走？你以為老娘好欺負(fù)是吧？”

“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你聽好了，王八蛋！”

“現(xiàn)在，你要么給我錢，咱倆就當(dāng)這只是一場買賣，今天私了！”

“要么，我就去告訴你的妻子，你自己看著辦吧！王八蛋！”

徐晃一拳將鸚鵡擊飛，不理會周圍人的眼光，快步離開……

什么玩意！

轉(zhuǎn)個彎，看到一個老男人，迅速將一袋子的錢拉上。

他沒注意到徐晃，背上袋子，就有些吃力地向前走去。

徐晃滿眼羨慕。

一旁，一塊石磚掙扎著，從墻上冒出來。

它似在說話。

“快！快拿著我！”

“跟上去，往他的后腦勺上狠狠一拍，那一袋子錢，就全是你的了。”

“房子！車子！都有了！”

“快！快呀！”

“這里動手，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快……”

一巴掌將磚塊拍回墻里！

誘惑很大呀……

徐晃一嘆，搖了搖頭。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怎么老喜歡搖頭，難道是老了嗎……

算了，不想這么多了，趕緊回家去挨罵吧……

咦……竟然還有些期待了！

釣魚，只講究兩個字。

隨緣！

天氣晴朗，河邊來了不少垂釣者。

徐晃趁著有空，就帶上也正好有空的兒子，一塊去河邊釣魚。

他恍惚中，已不記得。

距離上一次，父子倆一起出去玩……是什么時候……

他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兒子居然知道，他說。

“七年了吧！”

徐晃一陣沉默。

父子倆開始釣魚……

結(jié)果，釣了半天，徐晃一條魚也沒釣到。

反觀他兒子，輕輕松松，連釣了十幾條！

這時，徐晃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他的兒子，并不是一無是處，而是……原來他，還不夠了解自己的兒子……遠(yuǎn)遠(yuǎn)不夠！

撲通！

一個男人跳進(jìn)河里。

撲通！

又一個男人跳進(jìn)河里。

撲通撲通……

所有垂釣者都跳進(jìn)了河里。

徐晃想了想，讓兒子去拿一個大的袋子過來，越大越好。

兒子疑惑，但沒有多問，聽話去拿了個大袋子過來。

然后，徐晃拉開袋口，嘴里用力吐出一個字。

“收！”

只見，河邊一支又一支的釣桿，被吸飛過來，落入袋子里面。

兒子傻眼，看著眼前的父親，對其有了重新的認(rèn)知。

但是，這樣是不對的！

很快，最后一支釣桿落袋，河邊空空如也。

沒等徐晃合上袋口，兒子就一把搶過了袋子，嘴里念叨著一字。

“回！”

頓時，一支支魚桿從袋子里飛出，哪來的回哪去……

徐晃看著，欣慰一笑，向兒子豎起了大拇指！

兒子笑了，笑的很開心。

很久沒有……在父母這邊，這樣笑了吧……

世事無常，禍福難料。

這一天，妻子突然暈倒在家！

送到醫(yī)院時，氣息已經(jīng)若有若無，醫(yī)院趕緊為其安排搶救……

徐晃想哭。

憤怒！無助！恐懼！不安！

原來，有些東西，真等到要失去時，才發(fā)現(xiàn)……如此的重要！

這件事，他沒有先通知兒子。

因為，他想等個結(jié)果……無論這個答案是什么……

大海上，一望無際。

小船隨風(fēng)飄著。

船板上，徐晃抱著雙膝，雙眼無神地坐著。

這時，一頭小豬飛來！

它扇著兩只大耳朵，落到船上，落到徐晃的身前。

徐晃回過神，望去。

見小豬抬起一只前蹄，指向大海的遠(yuǎn)方！

徐晃怔了下，不懂這是什么意思。

小豬點了點頭，一扇雙耳，猛地飛起，身影直沖向天，消失不見……

一條褪色的紅地毯飄來！

徐晃起身，坐了上去。

紅地毯升起，載著他，飛向先前小豬指定的遠(yuǎn)方……

“沖啊！”

戴著紅色面具的人喊道。

一隊隊騎著白馬的戰(zhàn)士，紛紛舉起手中的劍，向著前方?jīng)_去。

那里有一座城池！

城池上，一位女子撐著一把紅色的傘，望著飛來的紅地毯……

看著紅地毯飛走，徐晃這才看向一旁的女人。

女子的身影淡淡消去。

“你幫我守住城！我?guī)湍憔葌€人！”

話完，人影連著紅傘一起不見。

徐晃張了張嘴，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草地上煙塵滾滾，大地微微顫動，敵人即將……兵臨城下！

這怎么守？

徐晃兩手空空，周圍也一件武器都沒有。

至少給把槍吧……

這么一想，一把手槍憑空出現(xiàn)。

徐晃一愣，看著身前的手槍，瞬間明白什么……

于是，大炮，機(jī)槍，手榴彈，一堆熱武器，快速出現(xiàn)在城墻上！

“好！來吧！”

徐晃莫名自信……

入夜，僅剩的小半敵人退走。

據(jù)將軍說，這一戰(zhàn)不怪他們失敗，因為，這并不是他們?nèi)跣。菍Ψ降难g(shù)……太過強(qiáng)大！

所以，沒有辦法，他們只能選擇撤退……

城墻上，望著敵人撤離，徐晃僵著的手，終于能松下來。

身心疲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掛滿了淚水……

“放心吧，您夫人只是過于勞累，本身沒有什么大礙，以后可得注意休息才行。”

“哎！好的！謝謝醫(yī)生！”

徐晃感激地目送醫(yī)生離去。

轉(zhuǎn)身，看著病房里的妻子，他忍不住小聲罵了句。

“傻婆娘！”

罵完，他已無聲落淚……

游啊游，游啊游，紅色的小魚游啊游，游到了一條河邊。

忽然，小魚停下。

它透過水面，看向河邊。

咦！這不是上次那父子倆嗎？一個偷桿，一個還桿的，真是復(fù)雜！

他們身邊的女人是誰？好像很兇的樣子呀！是在罵他們嗎？

可是，他們……為什么在笑呀？

怎么被罵了還這么開心？

小魚不懂，人類的世界真復(fù)雜。

一個擺尾……變成一只大耳小豬……變成一條褪色的紅地毯……變成……

天空真藍(lán)！

樹蔭下，躺在睡椅上，乘著涼風(fēng)。

釣魚？

讓他們母子倆釣去吧，這種隨緣的東西……好像不太適合咱。

徐晃一愣，望著不知從哪飄來的……一個白色信封！

他忍不住，抬手一接，里面好像還有東西……

看了看四周，想了想，這附近也沒見有其他的人……

拆開信封，里面有一支筆，還有一張紙，拿出來，紙上寫著：

你的夢想是什么？

好古老的問題，徐晃一時失了神，夢想……遙遠(yuǎn)的東西啊……

莫名一嘆，老咯！

拿起筆，緩緩寫下……所謂夢想……

藍(lán)色的天空開始融化，竟像液水一樣落下！

把紙和筆裝回到信封里，靜靜地放在胸前。

徐晃覺得有些困，閉上雙眼！

藍(lán)天吞沒大地！

整個世界，除了一個白色的信封外，只剩下一塵不染的藍(lán)色！

信封被緩緩打開，里面的紙被拿出來，上面寫著：

你的夢想是什么？

健康賺錢

紙一撕，健康與賺錢分成兩半！

寫著賺錢的一半，還被狠狠揉成一團(tuán)，飛入藍(lán)色的世界不見。

寫著健康的紙飄落……

顯然，這也不是正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