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燈都亮著,卻似乎看不清燈下的人,玉小霜瞇了瞇眼,南宮將軍和夫人,四位少爺,云開,都在廳中等候,沈綿和應葶紓也來了,玉小霜微微詫異。
在府中等待著的人,見他們回來了,都迎了出來,南宮夫人走在最前頭,打量著玉小霜,問道:“沒事兒吧,清醒過來后,你和阿陵,小十四,都不見了,嚇了我們一跳,后來有人來報了平安,才放了心。”
云開見南宮夫人還是如此關切玉小霜,有些不解,但他沒想那么多,只是沒好氣道:“阿陵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宮云朔立即看過去,眼神凌厲,這就是那引狼入室的傻子。
玉小霜并未理他,柔聲問道:“小綿,葶紓姐,你們怎么來了?小綿,你不是在宮中嗎?”
沈綿聽玉小霜如此說,便知她已經知曉宮中的事了,沖南宮玨眨了眨眼,道:“是皇上讓我來的。”
南宮玨偷偷做了個鬼臉,玉小霜點了點頭,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又看應葶紓。
應葶紓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我預感到今夜要出大事,有些不太相信,又不放心,便想過來看看,在門口轉了一圈,見門口的守衛有些不對勁,這才進來,沒想到真的……”
應葶紓因為之前預感不太好,不放心他們,才沒有回天一教,同弟弟一起過年,今夜南宮戟本想邀請她一同過來守歲,玉小霜怕連累她,便沒有同意,不想她心中記掛,還是來了。
玉小霜握住她的手,感激道:“謝謝你,葶紓姐。”
應葶紓如此,南宮戟也是感動不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宮夫人面有憂色,頓了頓,又問:“我們能知曉嗎?”
玉小霜點了點頭:“能,此次不算是任務,但卻是沖著我們南宮家來的,事關我們南宮家的生死存亡。”
南宮少爺們面上浮現一絲訝異,南宮將軍點點頭道:“既如此,都進來說話吧。”
院中有青黃的落葉散落在積雪上,眾人踩在其上,窣窣作響,小滿得了宮云朔的吩咐,去把人帶過來。
說了是南宮家的事情,應葶紓,沈綿畢竟都還算是外人,有些猶豫要不要回避,宮云朔倒是毫無半點尷尬,他得陪著玉小霜,接下來不能再讓她受任何委屈和傷害了。
玉小霜看出她們的局促,便道:“這次的事,宮少爺與我一同查探,費了不少心血,沈大小姐與葶紓姐對我多有相幫,希望爹娘準許他們三人在場。”
南宮將軍和夫人相視一眼,將軍笑著點頭道:“三位都對我南宮家多有助益,自然也要讓人弄清楚來龍去脈。”
應葶紓和沈綿這才安坐,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眾人抬頭看去,小滿和霽月帶著阿陵過來了,后面還跟著寒露,大雪,小雪,大暑和小暑。
寒露和大雪,小雪清醒后,便留下幫忙救治南宮府眾位主仆,冷玹將阿陵送回來后,大暑,小暑負責看管,寒露他們忙完之后也過來了,以防她逃走或自戕。
“阿陵!”云開大步跑過去抱住她,因怕她再作妖,將她的眼睛用巾帕蒙住,嘴也被堵住,手腳都用鐵鏈束縛著,云開見了雙目赤紅:“你們怎能如此對待她?!”
“因為她要害死我們所有人。”玉小霜盡量平靜地回答。
“害人的是你!你個毒婦!”云開剛說完,胳膊上就被劃了一道,鮮血橫流,他也被立春他們堵住了嘴,綁在一邊,而阿陵沒了依仗,跌坐在了地上。
宮云朔朝將軍和夫人施禮:“將軍,夫人,晚輩造次了,只是此事是阿陵作惡,二小姐是受害者,我不再能讓二小姐受辱。”
南宮將軍和夫人都點點頭,表示贊同,玉小霜沖宮云朔笑了笑,看著云開道:“安靜些,聽我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便放了你。”
云開怒目而視,阿陵垂頭坐在一旁毫無反應。
玉小霜環視四周一眼,便開始說道:“世間沒有一模一樣的兩片樹葉,世界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即便是同我二哥三哥這般一母同胞一同長大的雙生子,也會有些許不一樣的地方。”
雙胞胎南宮鉞和南宮槊相視一眼,其他人也在看他們,都點了點頭,玉小霜繼續說:“所以當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想的不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而是覺得,這將會是針對我的,要把整個南宮家拖下水的,精心策劃的陰謀。”
云開還在反抗,阿陵卻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證明自己還活著。
“阿陵最開始露出獠牙,是霽月去見她的時候,霽月本想給她診脈,看她是否失憶,可是霽月回來后卻很奇怪,一問到這件事就會像囈語一般說忘了。
我起初以為她是想說阿陵忘了以前的事,旋即明白過來,應該是阿陵用攝魂術讓她忘了這一段。”
霽月點點頭,有些后怕:“今天清明替我解了毒,我才想起來,那日阿陵用手鐲刺了我,她的手鐲中有某種攝魂藥粉,藥粉無味,融入血液,再配合她的攝魂術,我就把她想讓我忘記的片段給忘了。”
云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霽月。
玉小霜緊盯著阿陵,接著說:“你之所以最先對霽月下手,是因為霽月是府中唯一懂毒懂藥之人,讓她忘記你有攝魂藥,你日后下手才方便。蒙蔽霽月之后,你便開始對日日給你送飯菜的小丫鬟施了術,讓她們散布‘阿陵人好心善,你才是真小姐,而我惡人一個,鳩占鵲巢’之類的謠言。
可你很快發現除了被攝魂的小丫鬟,沒人信你的鬼話,你便想著對所有人施術,我發現了你的動作,也猜到你不懷好意,另有圖謀。只是為了不驚動你背后的那些人,便和爹爹娘親哥哥們商量,假意被你攝魂。”
聽到這里,阿陵抬起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口中發出嗚嗚聲。
云開呼吸急促,大概是覺得玉小霜信口開河。
“阿陵,你還記得嗎?為什么他們每次都是單獨一人去看你?而且只去過一兩次,就對你深信不疑了?”
玉小霜看著阿陵,不疾不徐道:“他們去了,回來就覺得好像忘了些什么,又對你灌輸的詆毀我的話語很疑惑。
好在他們在你的引導下,只忘了被你攝魂的那段記憶,沒有忘記從你那回來,就要找其他人的約定。見了其他人,兩相印證,很快就會把那些疑慮解除,也明白你確實是要對付我。
于是我們將計就計,我的家人也開始詆毀我,疏遠我,你也以為得逞,開始對更多的仆婦下手。仆婦們在你的引導下,也開始憎恨我,整個南宮府都在你的控制下了。
我知道你做了這件事,可由于他們都想不起,你是用各種手段做到的,我便想到了葶紓姐姐,葶紓姐姐天生精神力就比常人強大,不易受人蠱惑,所以我拜托她去見你。”
玉小霜用了精神力這個詞,她不想暴露應葶紓時常可以看透人心,偶爾還能窺探天機的技能,人嘛,還是留點神秘感比較好。
“果然,葶紓姐姐沒有被你攝魂,她告訴我你的手段,用的是目光,語言,攝魂香和手鐲,從視覺,聽覺,嗅覺這三覺上控制別人的心神,灌輸你的思想,讓人信以為真。
而自霽月以后,你應該沒有再讓攝魂藥入血,因為這是最后對付我的招數,不能提前泄露。你做的很隱秘,霽月之前也一直沒有想起來,所以今日,你對我下手,用了諸多手段,一擊即中。”
玉小霜一樁樁一件件梳理得清楚,眾人也聽得明白,看阿陵的目光更加不善。
阿陵面上恨意濃濃,云開不再掙扎,可他看著阿陵的目光還是不可置信。
“你先前的路都鋪好了,府中眾人對你很有好感,今日,不對,昨日是除夕,府中擺了除夕宴,只有府中人,眾人都聚集在一起,可謂是深合你意。
你的耳珠,手鐲,你的身上都攜帶了攝魂香,這種香的氣味混在花香中,不會讓人過多在意,你事先服了解藥,赴宴前故意在南宮府到處轉悠,將攝魂香撒到各處的花叢中。
擺壽宴的花廳自然是撒的最多的,酒菜中也有,因此,爹爹娘親還有哥哥們就會一直談笑飲酒,直到累死或撐死吧。”
說著,玉小霜帶著后怕和歉意看著家人們,沒有做好完全的防備,沒有保護好他們,還是讓他們卷入其中,受到了傷害。
他們都沖她笑了笑,示意不是她的錯,看阿陵的目光有了些許恨意。
寒露他們驚出一身冷汗,他們一直伏在暗處,聞到這攝魂香都以為是花香,吸入過多后,無知無覺,看到聽到的都是那同一個情景,然后入老僧入定,被人殺了都不知道,想想都有些后怕。
南宮玨今日沒有帶小花寶,他不確定花寶能否識別出攝魂香,萬一它也中了此香會更麻煩。只是他自己為何沒有被影響,暫時無從得知。
“霽月因為先前就已經中了攝魂香的毒,再遇到這種毒便分辨不出來了。”霽月也有些自責,玉小霜捏了捏她的手,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繼續說:“而我吃了含攝魂香的食物,聞了飄散在空中攝魂香,你又用手鐲刺傷我,攝魂香入血,我徹徹底底地被控制了。
然后,你讓我去孔方樓,去燒毀它,你脫了我的外裳,穿在自己身上,假裝是我,找樓主聊天。一來拖延時間,二來可以擋回那些已經發現不妥的人,可你沒想到我們提前做了準備,知道你的人不少。樓主察覺到不對,故意套話,提起阿陵,所以你對她施術,讓她忘掉阿陵,沒想到被勘破了身份。
你原計劃是打算隱匿暗處,所有的事都讓我去做,然后你只需再對那些知道阿陵存在的人施術,讓他們忘記這個人,那么,阿陵從未出現過,出現的為惡的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的記憶中,我殺害了真的南宮鈺霜,我鳩占鵲巢,我還毀了孔方樓,我居心叵測,最后,你全身而退,不留痕跡,而我,一人擔了這惡名,必死無疑。好精妙的計謀,好惡毒的心,只可惜,你失敗了。”
說到最后,玉小霜越發地平心靜氣,幸好,一切都未發生,其他人則是聽得心驚肉跳,萬一,她成功了,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