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邊打量著他，便看任務，看完便隱隱有了個猜測。

皇帝冷哼一聲道：“你還有要求吧?！?

洛醇的眼中，光芒一閃而過，道：“是，請您讓與我一同查毒衣案的那位密探，同行協助?！?

朕就知道，你這臭小子一肚子壞水，皇帝橫了他一眼，道：“為何？朕覺得你一人前去便可?！?

洛醇大義凜然道：“上次與那位密探合作，甚是順利，那般難纏的案子也能妥善解決，屬下想，繼續與她合作，必定會事半功倍。”

玉小霜一直躲著洛醇，皇帝也有所耳聞，一來，他不想干涉小輩們的事，二來，他也想看看這二人到底會如何發展，所以一直裝作不知。

沒想到這臭小子居然想了這么個法子，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皇帝將寫著任務的紙卷往桌上一丟，道：“說實話?！?

洛醇抬頭看著皇帝，道：“您心里都清楚了，還要我說什么？”

朕知道，和你自己說，是兩碼事好嗎？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朕若是不答應呢？”

洛醇面色微冷，道：“您不是一直不希望我隱遁嗎？她若在我身邊，我便哪都不去，任您調遣?！?

洛醇能掩蓋身份在端王府待十幾年，不被人拆穿，最終扳倒端王爺，這份忍勁耐力，能耐心性，都讓皇帝欣賞不已。

可他當初卻要求遠離朝堂，不再過問世事，讓人惋惜，如今竟愿意為了鈺霜留下來好好辦事，不得不說，這個條件確實誘人。

不過皇帝不愿將自己的外甥女作為交易的對象，他也冷了臉道：“朕可以為你創造機會，至于能不能成，怎么發展，看你自己的本事，若她不愿與你在一起，你說什么都沒用?！?

皇帝如此維護霜霜，洛醇也有些欣慰，當即道：“這是自然?！?

皇帝清咳一聲，掩蓋了揚起的嘴角，道：“你先去吧，朕來跟她說，至于你的身份，朕會安排好的?！?

洛醇應是，姜還是老的辣，皇帝一看就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等洛醇走了，皇帝才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小子，想不到也有如此這般田地，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過還是得撮合撮合，看起來只有鈺霜能降得住他，而自己只要能搞定鈺霜就行了。

皇帝陰沉了幾日，難得露出幾分笑意來，他吩咐儲公公道：“讓鈺霜來見朕?！?

……

“北關？那么遠，我不去。”玉小霜斬釘截鐵，剛剛緩過來就被派去那么遠，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之前的毒衣案就是讓我走個過場，這次還想耍我呢？

皇帝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這一個兩個怎么都這么不省心呢？

他嘆口氣道：“鎮北軍中有了奸細，若是軍情泄露，大軍戰敗，邊境百姓生靈涂炭，一旦北漠破防，長驅直入，威脅衛國國祚……”

又想利用我的善良，玉小霜道：“那么多密探呢，誰去不都一樣？”

“怎么會一樣呢？”洛醇辦事牢靠省心無后顧之憂，就算放遠了也不用操心，你是負責管住洛醇，以及和他培養感情的，所以這任務，一定得你去。

皇帝苦口婆心道：“你呀，辦事牢靠省心無后顧之憂，就算放遠了也不用操心，有的密探，放太遠了，要么留殘局，要么回不來，多不讓人放心?！?

“那我要是也回不來了呢？您就這么放心我？”玉小霜嘟嘴不滿。

“自然是擔心你的，所以專門安排了高階密探來協助你?！被实圳s緊表態。

這高階密探自然就是洛醇，你總躲著他也不是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總得見面說開了才好。

“誰？”玉小霜問道，轉念又說：“是誰都跟我無關，我又不去?！?

怎么又繞回來了？皇帝扶額嘆息：“北關可是你外公鎮守的，交給別人去辦，你放心？再說，邊關形勢嚴峻，你外公最近這十幾年來，一日不曾回過家，你也還是很小的時候，才見過外公一面，這么多年未見，難道不想借此次機會祖孫團聚嗎？”

玉小霜沉默了，北漠狼子野心，對衛國虎視眈眈，之所以沒有大舉進犯，一是衛國國力強盛，二是有她外公柳執肆柳大將軍鎮守，讓北漠多少有些忌憚。

北漠野心一日不滅，外公便一日不能回朝，他鎮守邊關足足有三十年了，他還有幾個三十年呢？她們能不能等到外公回朝團聚呢？萬一此次的奸細就是針對外公而來的呢？

玉小霜抬頭道：“好，我去！”

皇帝很欣慰，讓她改變主意的是親情，是她多年未見的外公，重情重義之人最可靠。

已經到了三月，春風似剪刀一般，剪出一江春水映綠柳搖曳，亭中人影若影若現，難掩嬌俏。

玉小霜斜倚在欄桿上，一手托腮，一手端著小酒杯，一口接著一口。

小花寶一直跟著南宮玨，今天突然想跟著玉小霜，她便帶了花寶出來。

花寶這會搖著小屁股，坐在石桌上，它面前也有一個小酒杯，嘩啦啦舔幾口，往桌上一躺，曬肚皮。

景凰釀的梅子酒，就跟果汁一樣，酸甜可口不會醉，景凰看玉小霜跟酒鬼一樣灌著梅子酒，深覺暴殄天物：“這么好的晴日風光，適宜品酒賞景，你倒好，酗酒來了，要不要給你抬一壇女兒紅啊？”

“女兒紅哪有你的梅子酒好喝……”玉小霜有些心不在焉。

“毒衣案正式結了，皇帝為景家昭雪，景鸞閣也重新開張，老爺子很感激你，說從今以后，景家免費為你制衣，占了這么大個便宜，還不開心一下？”景凰瞥她一眼，戳了戳小花寶圓鼓鼓的小肚子，小花寶的四肢晃了晃，完全沒有起身的打算。

隨著端王，齊王，寧王落網，對邑寧府大小官員和天一教眾的進一步審理，又有新的證物證詞移交大理寺，案子重新宣判。

景家被栽贓陷害，自然要昭雪。宮家兄弟制毒香料謀害圣上，死有余辜，但宮家其他不知情者免罪，并未株連九族，也算是皇家對宮家的庇佑吧，至于宮家感激還是怨恨就無從得知了。

邑寧府中與寧王和宮家有勾結的官員，多達十數名，皆根據情節輕重依次判決。天一教中大多數人都不知情，參與其中者量刑判決，不知情者隨意去留。

沈綿歷經這一趟，算是擒拿罪犯有功，得了個自擇婚配的特權，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先前沈老統領執意要將沈綿嫁到偏遠之地，是因為沈老夫人去端王府探望姐姐端王妃之時，端王妃透露端王可能會圖謀不軌。

沈老統領擔心端王所為會牽扯到沈家，為了保護沈綿，這才出此下策，好讓她遠遠避開。

如今父女溝通過了，端王的事也沒有牽扯開來，沈綿還立了功，領了賞，也無需再擔憂了。

至于逆賊齊王和寧王逃不過斬首命運，他們的家眷當中，知情者流放，不知情者貶為庶民，其余逆黨根據情節輕重分別處罰。

而端王，當眾刺殺皇帝，罪大惡極，關在牢獄里日日飽嘗刑罰折磨，側妃楚瀅兒和洛衍在逃，已經派人去搜捕，王妃終日在佛堂，反而逃過一劫。

玉小霜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冷玹的身份，皇帝必定是知道的，不知他會作何打算。”

景凰知道她想說什么，便道：“他早就和皇帝表態過，不愿再與端王府有任何瓜葛，也不會為端王報仇，他只是冷家二少爺，端王的事，不會牽扯到他?！?

如此便好，否則若是有了異心或者遭到猜忌，都后患無窮。

景凰見她借酒澆愁的樣子，問道：“還在糾結他的事？”

“……”玉小霜沉默了會，道：“接了皇帝的任務，過幾天要出遠門……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他？”景凰挑了挑眉。

“舍不得南宮家和你啦。”玉小霜梭了她一眼。

口是心非，明明是要出遠門，一來一去不知道會多久，你與某人更難有后續，才會黯然傷神。

讓你去見人家，你不去，這會很長時間見不到，再見還不知會如何，心里又難受……

景凰決定激勵激勵她，于是道：“冷家已經昭雪了，此次冷玹有功，皇帝答應獎賞他，他求皇帝為他和我賜婚，皇帝同意了?！?

啥？玉小霜轉過頭來，景凰的唇角翹了翹，繼續說：“不過我跟冷玹說了，我就你這么一個好姐妹，要跟你一起出嫁，怎么樣，很感動吧？”

玉小霜的心情很復雜，好姐妹要出嫁了，有種挖心挖肉的感覺，又有種不可思議的奇妙。

她愣了好一會才道：“我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冷二少爺出門，我說他干啥瞪著我呢，瞪得我冷嗖嗖的，原來是我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可不是嘛?！本盎擞圃沼圃盏母`喜，半點沒有被耽誤的幽怨。

“是你還沒想好要成親，拉我當墊背的吧?！庇裥∷獰o情拆穿。

被拆穿的沒有自覺，景凰笑瞇瞇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火坑一起跳嘛?！?

玉小霜無奈：“那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去的是北關，一來一回估計要個一年半載，你還可以好好享受單身，我也不怕冷二少爺跑來追殺。”

景凰卻沒有雀躍，皺了皺眉道：“要去那么遠，危險嗎？非去不可？”

“嗯，事關我外公的安危?！贝巳o關什么任務，無關什么國家興亡，她只是一個想見想保護外公的小孫女兒。

沉默了會，玉小霜悵然道：“咱們回不去了嗎？要在這里落地生根了嗎？”

景凰的眼中有了些許淡然，她慢慢道：“不知道啊，只是那邊我了無牽掛，這邊，卻有了羈絆，若讓我選，我會選擇留下。小霜，你要想好，萬一真有那一天，你要怎么選？”

玉小霜的眼神有些迷離，在這里才半年，就好似一直待在這里一般，以前的事已經漸漸淡忘模糊，唯有來到此處之后的經歷記憶猶新，這里的人也難以割舍。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選，可能等那一天真的到來之時，她才會知曉如何抉擇了吧。

“別想那么多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心中自有決斷，此次出行，山高路遠，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與我一起成親。”景凰抬起酒杯。

玉小霜也舉起酒杯：“一言為定?！?

酒杯相撞，梅子酒輕濺，一飲而盡。

桃花紛飛，落在地上，池面，杯中，輕言笑語斷斷續續，隱隱約約，灑滿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