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樓主想問她去哪，卻驚覺自己從不在意，也無權過問密探的私事，她或許真的已經(jīng)把她當成自家的孩子了吧……

銀樓主喚來緞靈：“……跟著她，看她會去哪，別讓她發(fā)現(xiàn)了，她現(xiàn)在心神失守，必要時，護著她。”

緞靈的眼中漫出異色：“不是跟蹤監(jiān)視？是護著她？”

“對，你快去。”銀樓主吩咐道，緞靈領命而去。

銀樓主緩緩坐下來，慢慢想著心思，瞧那孩子成什么樣了，真是造孽啊……

不知過了多久，油燈明滅，緞靈回來了：“主人，她去了景府，她看起來……有點殺氣騰騰的……”

銀樓主卻是松了一口氣，這是找好友景凰排解心中煩憂了，暫時無事，又想起什么道：“你這兩天都遠遠跟著她，以保護為主，若她去了天牢，速來報于我。”

緞靈應下，心中卻不解，案子都結了，她還去天牢干什么？

玉小霜確實殺氣騰騰地跳進了景府，當即被冷玹阻攔。

冷玹救了景凰，又暫且無處可歸，景凰瞞下他的身份，只說救命之恩。

經(jīng)歷了這次的事，景老太爺只要他的孫女好好的活著，況且，又看出了他們倆之間那點不同尋常，便同意冷玹暫住景府。

這會玉小霜和冷玹已經(jīng)打起來了，雖然玉小霜這會并未易容，但冷玹還是認出了她，也猜出她因何而來，更知道她此刻需要發(fā)泄，出于種種原因，冷玹便陪她打，讓她發(fā)泄。

冷玹知道，景凰也知道，她在一旁備好了酒菜，遣散了丫鬟，看著對打的二人，漸漸出神。

過了幾招，玉小霜也察覺冷玹沒有下殺招，是特意陪她打的，便也不客氣，打了個痛快。

梧桐葉兒翻飛，劍光四處飛濺，斗了約半個多時辰，玉小霜心緒不寧，被挑飛了劍。

她也不生氣，在院內(nèi)的小池邊舀了水凈手凈臉，隨后坐在小桌旁，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景凰滿眼嫌棄地搖了搖頭，卻也坐下來，與她同吃同飲，冷玹自然回避，他在場，玉小霜不會開口。

可他不在，玉小霜依然沒有開口，景凰心知玉小霜的脾氣，需要建議的時候，她會直接說。現(xiàn)在不說，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樣，這會，她需要的只是陪伴，那么景凰便給她陪伴。

玉小霜來時，已經(jīng)過了午時，二人從下午到傍晚，天漸漸染上墨色，飯菜糕點早就吃完，酒水卻是添了一遍又一遍。

其實玉小霜的酒量很好，不過她不貪酒，平日也只在家宴才飲幾杯，今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喝得多，醉的深。

景凰只喝茶，不曾沾酒，醉鬼只有玉小霜一個。

喝醉的玉小霜，總算開口了，卻讓景凰覺得，她還不如不開口。

“……我不相信！不相信！”這句話是重復得最多的。

“我……不相信，他絕對不是什么閻先生！”

“……小凰，你也覺得他不是，對不對？”

“為什么會是他？他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他找死沒關系，別告訴我行嗎？啊？”

“就憑幾張面具，就認定是他？不能是有人栽贓嗎？草率，太草率！”

“哪有像他這樣的滾蛋，啊？你說，都要去找死了，死之前還勾搭我，干嘛？要我殉情陪葬嗎？鬼才給他陪葬呢！”

“他呈上去的證據(jù)是假的，就不能是被人換了的？”

“他會折信紙，了不起嗎？為什么要告訴我啊？不告訴我，不就誰都不知道了？傻子，大傻子，不對，大騙子！”

“……都是我，是我拆穿了他，是我害了他……”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怎么辦啊！”

“小凰，如果真的是他，我要不要去救他？該不該救？”

“我該怎么辦啊……”

……

玉小霜抱著酒壺在庭院中絮絮叨叨呼天搶地，景凰坐在池邊捂著耳朵，但魔音依舊穿耳而過，她不想勸，也給不了建議……

她真想把這個場景拍下來發(fā)給始作俑者看看，奈何實現(xiàn)不了……

忽地，有腳步聲，景凰警惕地看過去，是冷玹，故意加重腳步聲讓自己發(fā)現(xiàn)。

景凰放下捂著耳朵的手，冷玹湊近了問道：“要不要……弄暈她？”

好主意，景凰點點頭，示意冷玹趕緊去，冷玹悄悄近身，抬手劈向她的后頸。

于是，玉小霜暈了過去，景凰喚來云錦和綾羅，替玉小霜沐浴更衣，又給南宮家送了信，說是玉小霜今夜歇在景家。

不想，一刻鐘后，南宮戟登門。

回來的一路上，他早就看出了小妹和洛醇二人的不對勁，只是小妹不說，他怕貿(mào)然開口讓小妹尷尬。

今日聽說洛醇定了罪，他有些擔心小妹，卻一直沒找到小妹的蹤跡，他真怕小妹去天牢救人了，或者，殺人……

他回家吃了飯，準備就去天牢轉悠，沒想到收到了景家的消息，他立即奔到景家，就看到了醉鬼小妹。

雖然沐浴過了，滿屋子的酒氣還是有些濃郁，南宮戟哭笑不得地看著景凰。

景凰嘆了口氣道：“只能她自己做決定，誰都勸不了她。”

床上的玉小霜翻了個身，眼角還有淚光浮動，口中發(fā)出囈語：“……我不信……”

南宮戟目光一凜，轉身就走，景凰叫住他：“大少爺，不要替她做決定，除非你想失去她。”

南宮戟一頓，是啊，他現(xiàn)在去天牢，便會暴露小妹的身份，這是小妹不愿意看到的，而殺了洛醇也無濟于事，況且他本來就要死了。

南宮戟轉過身來，又看了眼小妹，道：“多謝景大小姐提點，我家小妹就勞煩你照顧了，等她醒來，麻煩你轉告她，無論她想做什么，南宮家永遠是她的后盾。”

景凰應下，待南宮戟走后，她走到床邊，替玉小霜擦了擦眼角，輕聲道：“……你啊，就是把感情看得太重，做個沒心沒肺的人多好……”

……

玉小霜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不知是醉的太厲害，還是不想醒，她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頭疼欲裂，喝了些湯藥，才覺得好些，景凰將南宮戟的話告訴她，她有點想哭，景凰卻說：“……我也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玉小霜再也忍不住，大哭出來，因為自己如此的任性，還有人無條件的支持自己，因為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卻一定要做個決定。

所有的情緒都哭了出來，玉小霜覺得自己清醒多了，她又重新將自己打理清爽，決定回趟家。

家中永遠都有熱菜熱飯，溫聲軟語，飯后，南宮戟告訴她：“應姑娘暫且住在你的院子里。”

案子結了，應葶紓應該回天一教才對，那會玉小霜什么都顧不得了，此刻才知道她并沒有走。

看到小妹詢問的眼神，南宮戟低聲道：“昨天審訊結束后，她找到我，問你的消息，我那時也在找你。她很擔心你，便讓我找到你后告知她一聲。我問她上哪去找她，她愣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才知道，她出來也沒帶財物，無處可去。

我便讓她住進你的院子里，跟家里打過招呼了，說是你的朋友，本來請她同我們一起用膳，她說這樣不妥，我不好勉強，便讓人將飯菜送到她房中。昨夜有了你的消息后，她才放了心，卻還是在等你，一直到現(xiàn)在……”

“大哥，你應該早些與我說呀，我先去看看葶紓，謝謝你啊，大哥！”玉小霜急急說著話，人已經(jīng)走遠。

這妹子，還是這么莽莽撞撞的……

回到院中，一眼就看到應葶紓在廊下立著，似乎在出神，忽有感應，她回過神來，玉小霜走近，四目相對，都松了一口氣。

玉小霜率先開口道：“葶紓，抱歉，讓你為我擔憂了。”

應葶紓看著一路走來的姑娘，陌生又熟悉，那溫暖的感覺，卻似曾相識，她微笑道：“霜霜，你這樣真好看。”

玉小霜頓住，想起自己急急忙忙過來，忘了易容，此刻是以真面目見的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應葶紓卻主動走過來，拉住她道：“該說抱歉的是我，未經(jīng)你的允許，就擅自住到你的院子里來……”

玉小霜連連搖頭：“沒事的，還好大哥做主，讓你住我這，若讓我知道你無處可去，流落街頭，還不心疼死我啊。”

應葶紓忍不住笑了，露出些許羞怯，玉小霜也笑了，道：“你安心住著，等你想回去的時候，讓我大哥護送你回去吧。”

應葶紓卻搖了搖頭道：“我暫時不回去，我寫了信，將案子的結果告訴教中長老們，讓他們安心，勞煩他們替我暫理教務，照顧弟弟，信已經(jīng)拜托南宮戟將軍送出去了。”

玉小霜訝然，應葶紓道：“我感覺你很困擾，很痛苦，雖然我可能幫不上忙，但我卻想陪著你，在你有需要的時候我能在。教中的事務自有長老們決斷，那些叛亂的人也有大理寺的人去查，我只想陪著你……”

應葶紓還沒說完，玉小霜快步過來抱住她，臉埋在她溫熱的脖頸，應葶紓的身子有些酥麻，有些不適應，卻也輕輕地抱住了她。

當初，在我那樣難的時候，你相信我，陪著我，救我于危難之中，如今，我也要一直陪著你，盡我所能去幫你，助你度過難過，應葶紓堅定地想著。

半晌，玉小霜有些悶悶的聲音傳來：“……謝謝，謝謝你，葶紓……”

應葶紓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而且，我預感到有事要發(fā)生，有大事……”

玉小霜一怔，慢慢從應葶紓懷里出來，應葶紓眉宇間有憂色，她道：“我的感覺很不好，亂糟糟的，可是具體是什么事，卻感應不出來……”

玉小霜拉住她的手道：“沒關系，別逼著自己，讓自己難受，說不定放松下來，反而就能感應出來了。”

應葶紓點點頭，二人行到廊下，并排坐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