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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撲朔迷離(2)

他一正臉色,沉聲說道:“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果真的有恩于在下,在下日后必有以報答姑娘,但在下此刻并不想吃東西;再者男女獨(dú)處一室,也該稍避瓜田李下之嫌,請姑娘還是留意些的好。”

哪知這少女坐在床側(cè),一手支著床沿,一手支著下頜,一雙明目,卻望在屋頂上,生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

等到展白的話說完,她方自緩緩垂下頭來,眼角斜斜一瞟,卻又立刻收回目光,望在自己的一雙纖纖蓮足上,低語道:“真的有恩于在下,真的,在下……”掩口撲哧一笑,眼光流轉(zhuǎn),瞟了展白一眼:“難道你認(rèn)為是假的嗎?”玉手輕抬,一只春蔥般的手指,筆直地指到展白面前:“告訴你,要不是我,你呀……你早就被人抬出去了。”語聲輕柔嬌脆,配合著她的眼波和動作,令人看來,只覺她舉手抬目之間,都含蘊(yùn)著萬千種風(fēng)情儀態(tài),生像是她雖然在罵人,可是被罵的人卻仍然有福了。

展白呆呆地望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一面暗中思忖:如此說來,剛才那黑衣少女之來,便是受她所托了……心念一轉(zhuǎn):那么她是誰呢?難道她也是那凌風(fēng)公子的姐妹不成?仔細(xì)一看,這少女的俏甜嬌麗、脫略形跡,雖和那黑衣少女的艷如桃李、冷若冰霜,以及那凌風(fēng)公子的狂妄高傲、冷酷無情,大不相同,但眉目之間,卻和他們有幾分相似之處,他無法了解這兄妹三人的生性怎會有如此的差異,一面卻又不禁大為同情那中年美婦,試想有著這樣三個兒女的母親,對其身心的負(fù)擔(dān),又該是多么沉重哩!

他雖然曾經(jīng)聽過武林四公子的聲名,但對江湖中這聲名極響的四位公子的家世,卻只有極為模糊的印象而已,僅知這四人家世俱都顯赫無比,武功的師承,更是來歷不凡,是以甚至在一眼瞥見安樂公子四個字時,都不能很快地想出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來。

他沉思半晌,思路越來越遠(yuǎn),直到這少女又自一笑,問道:“我說的話你聽到?jīng)]有?”

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回答人家的話。

但是,我該如何來回答她的話呢?他不禁又在躊躇。感激?這在一個倔強(qiáng)的人來說,那是一種多么難以表達(dá)的情感啊!他一面尋找著自己的答話,一面卻又暗暗忖道:她媽媽救了我,她哥哥要趕我出去,她姐姐替我解了圍,卻是受她的所托,但我又根本不認(rèn)得她。唉——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本是一家人,但彼此的關(guān)系,為什么如此復(fù)雜呢?

他本就異常紊亂的思潮,此刻更是紊亂不堪,竟連一句該說的話都說不出來,方自定了定神,哪知身側(cè)突地響起一個奇冷徹骨的聲音,一字一字地說道:“她說的話你聽到?jīng)]有?”

展白心頭一凜,轉(zhuǎn)目望去,卻見床側(cè)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材頎長的人影,一身襤褸的衣衫,一頭蓬松的亂發(fā),頷下的胡須,更是亂得驚人,與這庭院中的一切都不大相稱,只有那一雙利如閃電的眼睛,正在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目中的寒意,比語氣中還重三分。

這突來的怪人,這突來的問話,使得展白更加怔住了。

那少女面上仍然帶著春花般的笑容,也沒有去望這怪人一眼,仿佛這怪人的出來,根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似的。

亂發(fā)怪人眉峰微皺,冷冷又道:“你聽到我說的話沒有?”

展白失神地望著他,仍未答話,亂發(fā)怪人冷冷一笑,霍然伸出手來,殘破的衣袖也隨之揚(yáng)起,帶起一陣陣強(qiáng)勁的風(fēng)聲。

那少女面上笑容未斂,突地一回身,抱住這亂發(fā)怪人的手臂,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話,怪人目中的威光立刻盡斂,溫柔地望了少女幾眼,手臂一伸一縮,身形突地電閃而退,頭也未回,便從開啟的窗中掠了出去。

窗戶雖不小,但只架開一半,這怪人身形頎長,不知怎的,竟連望都未望一眼,便從那遠(yuǎn)比他身形狹小的窗中掠出,就像他背后長了眼睛,又像他身軀可以隨意伸縮似的。

他來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展白望著他的倏忽來去,心里更是驚疑,只覺自己所經(jīng)所遇,都有如夢一般。

那少女緩緩回過頭來,望著展白咯咯一笑道:“你怕不怕他?”

展白茫然搖了搖頭,道:“他是誰?我為什么要怕他?”

這少女伸手一攏鬢角,又在展白的床側(cè)坐了下來,一面仍自嬌笑道:“你為什么不怕他?他的武功可真厲害呀,連大哥和爹爹都說他武功深不可測,只是他從來不和人動手,是以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誰也不知道,可是……嘿嘿,要是有誰欺負(fù)了我呀,他老人家就不答應(yīng)了,非將那人打個半死不可。”

她語聲微頓,又道:“上次一個從魯北來的,叫什么‘三翅粉蝶’的家伙拜見爹爹,在花園里碰見了我,以為我好欺負(fù),就對我說了兩句難聽的話。我心里又羞又氣,正想動手教訓(xùn)他,但是還等不到我動手,雷大叔他老人家來了,永遠(yuǎn)好像跟在我身后似的,那小子看見他老人家來到,還要逞威風(fēng),他老人家連話都沒有說,輕輕一抬手,就將那小子活活地劈死在一叢玫瑰花下了,讓他……死了還做個風(fēng)流鬼。”

她嘰嘰呱呱說了一大套,說到后來,又撲哧笑出聲來,這少女既像是輕佻,又像是天真,什么話都敢說。展白一面聽著她的話,心中一面不停地思忖:這亂發(fā)怪人是誰?怎的能在這深沉似海,有如侯門般的家庭中來去自如?

又忖道:她的爹爹到底是什么身份?怎的連采花大盜都會來拜見他?

聽到后來,這少女說三翅粉蝶死在花下,還替他下了個“風(fēng)流鬼”的注腳,又不禁在心中暗笑:她怎的連這話都說得出口?

他卻不知道這少女自幼嬌縱成性,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害羞,更不知道什么是畏懼,此刻“撲哧”一笑,又自說道:“方才雷大叔伸出手來,若不是我站在旁邊,你這條小命也算完了。”她掩口一笑,忽又幽幽長嘆了一聲,雙目望著窗外。

展白見她忽而嬌笑,忽而長嘆,心中正自詫異,卻聽她接著道:“真奇怪,自從媽媽把你帶回來那天,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

她雖是天真未泯,嬌縱成性,但下面的話,仍是說不下去,兩頰微微一紅,伸手一攏鬢發(fā),方自接著道:“所以后來媽媽不能來看你的時候,我就天天來看你,今天大哥從太湖回來,我就知道要糟,以大哥的脾氣,一定會把你從他房里摔出來,媽媽不在,我又怕大哥,想來想去,只有搬出大姐來當(dāng)救兵。你不知道,大姐的脾氣可跟我不一樣,一年之間,也難看到她說上句話,我說好說歹,央求了半天,才算把她請來,你呀……你卻不承情。”

展白雖本對她的放縱之態(tài)極為不喜,但此刻見她如此對待自己,心中亦不禁大生感激之情,微微一笑,說道:“姑娘如此對待于我,在下實(shí)是感激不盡,哪有不承情的道理。”

這少女面孔一板,故作嗔惱之態(tài),道:“誰要你感激我,誰要你承情!”

展白一愕,卻見她又“撲哧”笑出聲來,纖手掇起衣角,緩緩弄著,道:“不過,只要你知道我對你好,不要再兇狠狠地對我,我就高興了。”

展白雖然極為拘謹(jǐn),此刻心中亦不由微微一蕩,只覺這少女對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直率,不加半絲掩飾,他自幼孤零,長成后刻苦習(xí)武,一生之中幾曾享受過這種溫暖的情意,一時之間,不覺呆呆地愕住了,望著這少女,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少女垂著衣角,一面又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我問媽媽,媽媽也說不知道,真奇怪,媽媽也跟大姐一樣,平常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難得看到她老人家笑一笑,但對你卻也像是很關(guān)心的樣子,我本來以為你跟她老人家一定很熟,哪知她老人家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展白微嘆一聲,前塵往事,又復(fù)涌上心頭,心想:若不是那位中年美婦仗義援手,自己只怕此刻已暴尸荒野了。不禁暗嘆忖道:人家對我有如此大恩,我卻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目光轉(zhuǎn)動,清了清喉嚨,道:“令堂大人,高貴慈祥,她老人家對我的恩情,實(shí)在使我銘感,姑娘如不見怪的話,不知可否將她老人家的名諱告訴我,也讓我……”

這少女咯咯一笑,截斷了他的話,道:“看不出你,說話酸溜溜的,倒像個窮秀才。”

展白面頰一紅,卻見她又道:“我爹爹姓慕容,我大哥、大姐也姓慕容,你猜我姓什么?”

展白一呆,心想這少女真是憨得可以,怎的向我問這種話,難道我是呆子不成?口中卻道:“姑娘想必也是姓慕容了。”

哪知這少女卻搖了搖頭,拍手笑道:“你猜錯了,我不姓慕容,我姓展,跟我媽媽的姓。”神色之間,極為高興得意。

展白心中暗笑,答道:“如此我當(dāng)然猜不出了。”

一面又不禁暗中思忖:原來那位夫人與我竟是同姓。

卻見那少女一笑又道:“看你的樣子,也像是武林中人,怎的連我們家的名字都沒有聽過?”言下之意,大有凡是武林中人都該知道她家的樣子。

展白凝注著她,只覺這少女嬌憨之態(tài),現(xiàn)于辭色,心中原本以為她甚是佻達(dá)的感覺,此刻已蕩然無存。

那少女秋波一轉(zhuǎn),遇到他目光,不覺輕輕一笑,低聲道:“告訴你,我叫展婉兒,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告訴我?你的爹爹、媽媽還在嗎?在哪里?你有沒有……”微咬下唇,輕輕一笑,垂下頭去,接道,“太太?”

她一連問了五句,句句都問著展白心中的創(chuàng)痛之處,他愣了半晌,長嘆一聲,說道:“在下也姓展,叫展白,家父家母都……都已故去了,我孤身漂泊,一無所成,連家父的深仇,都未得報。”

他心中積郁多年,始終沒有一個傾訴的對象,此刻見這少女對自己有如此直率的情感,不覺將心中的積郁都說了出來。

只聽得展婉兒眼圈越來越紅,終于忍不住,兩滴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沿著她俏美的面頰緩緩流下。人類的情感,原本就是那么奇妙,有的人你對他相交一生,也不會聽到他說出一句真心的話,另外一些人你與他匆匆一面,卻會盡傾心事,展白越說越覺悲從中來,難以抑制,竟忘了自己傾訴的對象不過是一個方才相識的嬌憨少女。

他的語聲是低沉的,這間精雅的房間,也仿佛被悲哀的氣氛充滿。

哪知他話未說完,窗外突又閃電般掠入一條人影,撲到展白的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聲道:“你是誰?展云天是你什么人?”

展白一驚之下,只覺自己的手腕奇痛欲折,不知不覺地手掌一松,掌中竟落下一團(tuán)亂發(fā)來。

原來他方才心情積郁難消,悲憤填膺,竟將自己的頭發(fā)扯下一綹,此刻落在淡青色的錦衾上,便分外刺目。

剎那之間,他心中既驚又奇,不知道這人怎會知道他爹爹的名字,更不知道這人為什么要如此對待自己,抬目望去,只見站在床前,抓著自己手臂的人,竟然就是方才那身軀頎長、潦倒襤褸的怪人雷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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