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反反復復的夢。
時間仿佛停止了流逝，定格在那一刻，面前那個生我養我為我抗下所有的男人，我的爸爸渾身是血。
我在夢里哭地聲嘶力竭，一直求他不要離開我，我保證我以后會很聽話。以前如果我哭，爸爸多生氣都會回過頭，可惜這一次，他沒有。
我驚慌地看著自己的手，發現我的手在微微顫抖，可怕的是，我的手上也全是血。
我一下子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發現是在我家。家里的燈都開著，顧歡原本在我的身邊睡著，也被我嚇醒了。
我像一下子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顧歡，顧歡低呼一聲，應該是很疼，可我現在顧不得這些，“顧歡，我爸爸怎么樣了？”
顧歡支支吾吾的，“時一，你爸爸現在還在醫院搶救，你媽媽去醫院等著手術結果了。”
“時一你干什么，很晚了，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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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爸爸手術室外的燈滅了，有醫生走了出來，就像我看過的很多電視劇的情節那樣，對著我和我媽媽搖搖頭。
我當場愣在原地，全身都在抖，而我媽媽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
我不相信，我怎么敢相信呢？
后來我陪著精神已經到了極限的媽媽回了家，我一回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一天一夜都沒有出來。
我躺在床上，窗戶沒關，冷風呼啦呼啦地吹進來，而我，很疲倦，餓得很難受，我不敢閉眼，一閉眼就鋪天蓋地地全都是血。
最后我蜷縮成一團，我的呼吸很輕很輕，身體只能隨著一聲一聲鏗鏘有力的心跳慢慢起伏，長時間的精神緊繃，我仿佛能感受到身體有種什么在逐漸流失。
第二天黎明將至的時候，我還是起了床，雖然有些顫顫巍巍地站不住。
我看了床頭的鬧鐘一眼，鼻子又是一酸，眼淚很快又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我想，我以后應該是永遠不會遲到了。
本來想隨便弄點什么吃的給媽媽，誰知我一到客廳外面，就發發現了媽媽已經煮好了的飯菜。
雖然是早餐，可是媽媽做的很豐盛，全部都是我愛吃的，我有些驚訝，看著紅著眼睛的媽媽。
媽媽伸出手，招呼我過去，等我到了她的跟前，她撫摸著我的頭發，“時一，你爸爸走了。”
媽媽的聲音微微顫抖，我低著頭咬著牙，努力隱忍著自己的情緒。
“時一以后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嗎？”
我抬起頭，艱難卻努力地點著頭。
我在吃飯的時候媽媽進了她的房間，她把門鎖起來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吃完了之后給顧歡發了個消息，告訴她幫我給老師請個假，我要在家陪著媽媽一段時間。
等我洗了碗，掃了地，我才發現不對勁，整個家靜得可怕，完全不復往日的歡聲笑語。
我突然很驚慌，在媽媽門外敲了很久的門她都沒開，等我跑遍整個房子找來備用鑰匙的打開房門的時候，媽媽已經沒了呼吸。
她服了一大罐安眠藥，神情安詳。媽媽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大疊的現金，還有一張銀行卡。
那個冬天，漫長而寒冷。
短短不過兩天，我失去了所有。
從前我原本以為，我是個很幸福的孩子，并且會幸福到永遠。
后來我一個人，兜兜轉轉整個小鎮，買來了兩束雛菊，放在爸媽的墓碑前，我才發現，命不由我。
后來的我，對待感情一度麻木，只有在爸媽墓前，摸著我手腕上三道深深的疤痕，那種疼痛才會翻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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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那件事在鎮子上鬧得很大，很多人都來我家輪流陪著我，就怕我也出什么意外。
顧歡來到我家的時候，看到我的模樣忍不住嗚咽了好久。家里一片黑暗，我不開燈，用雙手環住自己，縮在我家的一個小小的角落，把頭深深埋進黑暗中。若是有人打開燈，我就會大喊大叫。
顧歡大概是沒想到，從來活得快樂簡單的姜時一，如今也變成了這般模樣。
顧歡走過來蹲著我面前，用微微發哽的聲音對我說，“時一，沒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許婆婆也來了，她雖年歲大了，但是見到我那般模樣還是忍不住。許婆婆的手勁大，一下子把我抱的很緊，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真是個命苦的孩子啊，多好一孩子啊。”
鎮子上的大人們到我家把家里所有利器都收走了，一日三餐輪流給我送過來。
雖然這件事鬧得很大，但是最后還是被壓了下來，因為車禍肇事者家財萬貫，他們提出了收養我的要求。
我當初本來是死活不同意的，表示就算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也一定不會去他們家，把來到我家一波一波的人全部都趕了出去，還把他們送來的東西通通扔了出去。
后來我把那些人都給逼急了，他們在我家門前大喊，“你媽媽也是知道這件事，她也同意了！我們可以全權負責你父母的后事，給你一個最好的教育環境，盡力補償你受到的損失。”
門嘎吱一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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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小鎮那天，小鎮很多人都來了。
那場我生命中下過最大最久的一場大雪也停了，冰雪開始消融，別人都說這是好兆頭。
我面無表情地上了那輛看起來價格不菲的車，顧歡在一旁偷偷抽泣。
車開得越來越來，那片我熟悉的土地，我的故鄉，在一點一點的后退。
后來不知道在哪里聽說，人是要向前看的，我卻在那天，一直看著身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車里開了暖氣，暖氣在我一旁的車窗上起了霧氣，我仿佛受了蠱惑似的伸出手，在窗戶上慢慢寫下了一個字。
家。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感情總是善良，殘忍的是，人會成長。